一语惊醒梦中人!
郭茂安眼中重新燃起希望,连忙挣扎着站起来。一个没站稳,险些将怀中的刺客摔出去。吓得他赶紧用双手牢牢把人箍住,生怕一不小心真的失去他。
老头看他脸上全无人色,料想他体内的毒素已经漫延至肺腑,眼中浮现不忍。好意相劝:“他的情况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了;倒是你,再不想办法解毒就要危及性命啦!”
“不……先救他,必须先……”
老酒鬼闭了闭眼,不顾自身伤势,抱着人就往外冲。但是凭着一股惯性冲出去不到五步,身体就开始打晃,眼看着就要倒下!所幸药铺的掌柜及时跑出来拽住他一条胳膊,才没让两个人一起摔到地上。
然而这一折腾,郭茂安身上彻底泄了力,“砰”地一声跪倒在地,再也无力站起。而他怀中的刺客却被他护得周全,依然稳稳地躺在他的臂弯间。
虐弱、晕眩、耳鸣,一应症状具都显现出来,侵蚀着他的感观。郭茂安使劲摇了摇头,害怕自己突然失去知觉。
“帮我……抱着他……”
“这……”老掌柜犹豫了一下,伸手拽住刺客的胳膊往上提,发现那人居然轻得离谱。而后费了少许力气,把刺客搂到自己怀里,小心翼翼地抱进了药铺。
末了,老头又冲外面喊道:“你也快点进来!我先帮你处理一下毒伤,不然你的命也要搭进去。”
郭茂安顾念厉鸣蝉的安危,心急如焚。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绝对不可能将他带往药王谷求医。无奈之下,只得使尽全身力气,连滚带爬地进了药铺。
进门之后,一看刺客被抱进了一道小门,老酒鬼心下一惊,以为那人要对鸣蝉儿做什么,慌忙冲撞过去。随即发现小门背后居然藏着一间耳室,内里摆放着床铺和箱柜,看起来像是供人临时休息的房间。
“哎哎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憨,房子都快让你拆散了。”老掌柜将刺客放到床上,然后心疼地扑过去把倒在地上的东西扶正,嘴里骂道。
“抱歉……”郭茂安中毒渐深,此时已经四股麻|痹,口舌迟钝。勉强向掌柜致歉之后,便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跌坐在地上,满眼悔恨地注视着床上那人。
这床是张单人床,中间铺的是稻草,面上盖了一层洗得发黄的旧麻布。厉鸣蝉躺在上面,灰白的发丝凌乱地铺散开来,配上那副丑陋扭曲的面孔,整个人犹如一幅毫无生气的黑白涂鸦。
这么窄的床,他躺在上面竟然还能空出那么大一块,让人忍不住怀疑这真的是一具成年人的身体吗?郭茂安心里疼得厉害,慢慢地伸手抚上他的面颊。
鸣蝉儿很瘦,他先前抱着他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多少重量……这四年来,不知对方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会瘦成皮包骨?他的脸,又是被谁伤成这样!
以魅影刺客的身手和职业习惯,应当不至于遭遇生命危险才对,除非他做了什么极其冒险的事。所以安儿肯定被他藏在某个安全的地方――丐帮十余万弟子整整寻找了四年,居然也一无所获。他是为了保证孩子的安全,还是存心不让自己见到儿子?
错了,错了,全都错了……
也许从十年前初识那日的第一眼,就埋下了伏笔。一个强行要娶,一个勉强下嫁,还没来得及了解对方,就已经生米煮成熟饭。
厉鸣蝉当初本来就不愿意嫁给他,是他执意求得这场姻缘。蹉跎十载,到头来终是负了当初的誓言。
“若有轮回,你还当你的魅影刺客,我仍是街头的落魄酒鬼。我一定……不再染指你的生活……只希望你还能……允许我请你喝杯劣酒……”
郭茂安心头淌血,脸上浮现一抹苦涩的惨笑,突然拽下腰上挂着的酒葫芦,仰头猛灌数口。倒得急了,酒水洒了自己一身,越发衬出几分狼狈。只是他脸上的水渍,已然分不清是酒还是泪。
老掌柜听到动静,回头看后骂道:“酒能舒筋活络,益于气血循环。你身中剧毒、又有外伤,喝酒无异于找死!”
“死就死吧。”老酒鬼咕噜了一句,无视对方的瞪眼,用另一只手握住厉鸣蝉垂放在床边的那只手,继续输送真气。
老头甩手出去了,不多时又转回来,手中多了一个木盒,还有一套银针。他直接把盒子丢到酒鬼脚边,然后抖开存放银针的布搭裢,取了两根长针分别扎在男人的肩阱和心下半寸的位置。并说:“我帮你封住这条胳膊的血脉还有心脉,莫再动用内力。”
“多谢,但是不太可能。”
“你这后生!”掌柜见他不领情,气得吹胡子瞪眼。视线接触到床上那人,眉毛一抖一抖地拧成麻绳,“晦气,真晦气……你刚刚不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么,怎么这会儿又变成赖皮狗啦?还是说,你已经放弃救他了?”www.xiumb.com
“我怕……他不肯原谅我,”郭茂安拔掉胸前的针,不歇气地运行着内力,口头上喃喃说道,“方才想了又想,不如和他一起死了,倒也不赖。”
“呸!瞧你这副熊样,没点儿担当。你既然欠了他,哪里还有脸跟他死在一起。”
“……”老酒鬼愣在当场。曾几何时,鸣蝉儿好像也这么骂过他。
在家庭与大义面前,他总是妥协于后者。以前总以为大丈夫就是应该如此,先国后家、先公后私。其实现在想想,也许那些都是逃避责任的表现。
世上没有了他这个丐帮帮主,还会有别人来当帮主;武林纵有再多纷争,离了他,也不会真的分崩离析。反倒是鸣蝉儿和安儿,他们生活中最大的倚靠便是他……可他都做了什么!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分出一点点关心和关注给他们。
他就是个混蛋!
老酒鬼坐在地上发痴,掌柜骂也骂得没劲。这时正好外面来了顾客,老头便匆忙嘱托了盒子里的伤药要如何使用,扭头出去了。
且说明堂之中,正站着一位衣着花哨的年轻男子。此人身材高挑,五官精致,翩翩儒雅之中又带着三分艳骨,光是往那里一站就彰显出一股别样的风流。
他绾着书生髻,脑后垂着两条冗长的飘带;手中的扇子摇一摇,身后的飘带也跟着摇一摇,无端滋|生了两分慵懒的味道。见到老掌柜出来,他这才睁开一双吊梢丹凤眼,抱怨道:“怎么这么慢!”
“别催,再催也没用,”掌柜一溜小跑,绕到柜台后面熟悉地打开抽屉,从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还是安胎药是吧?哝,拿走拿走。”
“等会儿!我话还没说完……”
“咋啦,要生了?出门左转,过两个街口,右手边的巷子里住着一位稳婆――绝对是行家里手。”
“生什么生,这才七个月呐!”男子跳脚道,“我家娘子今日起床就开始吐,连口水都喝不下去!所以我才急着过来问问,这事儿要不要紧?”
老头想了想,摊手,“不知道。”
“喂,你有没有一点行业素养啊!”
“老夫只抓药,不诊病。看病请出门右转,离这儿最近的大夫住在……”
“得得得!当我没问行了吧。”男子三步并作两步,从他手上抢过瓷瓶就往外跑。
但他跑出去没两步,袖子就被某人拽住。随后就听掌柜连珠炮似地说道:“你等等!我记得你小子好像会武功对吧?我这里有一个病人,正好需要内力续命,你过来搭把手呗。”
“有没有搞错!你刚才不说你不给人看病嘛……喂,你快放手,我还要回去照看我家娘子!”
“你敢见死不救,我回头儿就告诉你家大师。”
“……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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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清瘦跟着掌柜进了偏门背后的耳室,一眼就看见了床上躺着的刺客,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居然是他!
那日他和玄澄明一同来到京都,正巧碰上使团进京,找了几家客栈都没抢到一间客房。最后去到一家略显偏僻的食肆,跟一个道士和一个疑似杀手的家伙拼桌吃饭。饭桌上闹了一些笑话,后来又接连撞见过几次,所以有点印象。
道长倒是跟他家娘子(玄澄明)比较熟,那二人时常凑在一块儿讨论佛、道两教的教义。连带的,“杀手”偶尔也会躲在房梁上偷听他们说话,大概是觉得有趣吧?花清瘦逮了他几次,后来还一起喝过酒。
“杀手”的武功很一般,但是身法诡异。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以这种姿态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心里惊讶也是难免的。
“全身筋脉都被震碎了,找我也没用。还是早点埋了吧!”花清瘦说话向来直接,当着家属的面就敢这么说。
郭茂安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要不是他眼下身受毒伤克制,怕是早就跳起来跟他干架了。饶是如此,酒鬼那双深邃的狼目仍然直直瞪着某人,恨不得撕了他似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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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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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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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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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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