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县夫人探案手札>第二十章
  蔺伯钦还未回神,突然听得身后发出一声怪叫。

  他下意识转头看去,但见一物浑身破烂,头发蓬乱,满脸漆黑污垢,仅从露出的一双眼睛判断是个人来。

  那人见到蔺伯钦,二话不说,突然从怀中摸出一柄陈旧的铁锹,喉咙里发出“荷荷”的声音,猛然朝蔺伯钦头上砍去。www.xiumb.com

  蔺伯钦大惊。

  好在他反应极快,堪堪将头一侧,那铁锹愣是贴着他脸颊扫过。

  蔺伯钦往后急退,呵斥道:“住手!”

  那人双目赤红,哪肯听他呼喝,举起铁锹便又攻来,一招一式虽无章法可言,但却凶狠万分。

  马车上的楚姮听到动静,扭头一看,差些吓的趔趄:“蔺伯钦!”

  她单手一撑车辕,立刻跳车奔去。

  蔺伯钦余光瞟到她,忙道:“危险!别过来!”

  楚姮见不远处的胡裕等人纷纷拔刀往这边跑,顿时生生刹脚,心跳飞快。

  ……差点暴露自己武功。

  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蔺伯钦被敲死。

  楚姮立刻恶声恶气的破口大骂,吸引对方注意力:“你这贼人,知不知道此乃蔺伯钦蔺大人!你竟谋害朝廷命官,是想满门抄斩吗!”这番话成功引起歹人注意,那布满血丝的眼中瞳孔猛然一缩,大叫一声,举起铁锹又朝楚姮扑来。

  楚姮左闪右躲,脸上装作害怕惊恐,但她早已算准时机躲避对方攻势。

  看起来惊险万分,实际上歹人连她一根头发丝儿都碰不到。

  但蔺伯钦不知。

  他以为下一秒楚姮就要被人用铁锹拍死了。

  楚姮游刃有余的抱着双肩喊救命,歹人一铁锹扫来,她故意往地上一滚,打算露出破绽,好反手扣住对方脉门。眼看铁锹就要敲破她的脑门,蔺伯钦大惊失色,他想也不想飞身上前,一把将楚姮娇躯护在身下。

  只听“砰”地钝响,铁锹狠狠砸在蔺伯钦肩头,他咬紧牙关,痛的一声闷哼。

  恰好此刻胡裕等人赶到,七手八脚将那歹人铁锹夺下,反剪双手捆成一团。

  “蔺伯钦,你在干嘛?”

  楚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蔺伯钦竟然多此一举跑来救她!

  蔺伯钦忍痛瞪她一眼,怒斥道:“我让你别过来,你听不懂?”

  明明是他扰乱了她的计划,反而过来骂她!

  楚姮正想反驳,却看他疼的汗水直流,豆大的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轮廓滴在衣襟。到底是为了救她,楚姮总不能对他发火。

  她语气一软,扶着他问:“没事吧?”

  蔺伯钦看了眼渗血而出的伤处,蹙眉不语。

  看他样子,是真生气了。

  胡裕收刀入鞘,忙过来扶着蔺伯钦,问了他的伤势,随即指着地上不停挣扎的歹人:“大人,她就是坪山出了名的疯老妇,恐怕将她下狱有点难办。”

  清远县疯子不少,这老妇便是其一。

  大元朝律例,疯子杀人不犯法,更遑论袭击县官未遂。若是寻常县官,说不定非得安个罪名把这疯妇办了,以消受伤之恨;然而蔺伯钦不一样,他恪守陈规,谨遵律法,绝不会将私人恩怨放在心上。

  蔺伯钦捂着伤处,见这疯妇鸡皮鹤发,瘦骨嶙峋,想来也是凄惨,不展愁眉的叹了叹气:“罢了,将人送回,命家属好好看管。幸好这次是袭击我等,若是孩童老人,恐怕要出人命。”

  胡裕并不惊讶这个结果,忙呼喝左右绑了老妇,打听住处。

  楚姮却有些打抱不平,好歹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呢!

  她快步走到蔺伯钦跟前,道:“你不打她板子?”

  蔺伯钦想来还在生气,面沉如水,看都不看她一眼。

  “你不罚她银钱?”

  蔺伯钦不理她。

  “你不去她家好生说教一番?”

  蔺伯钦还是不理她。

  “你当真一点儿都不生气?”

  蔺伯钦总算有反应了,他停下脚步,瞪着楚姮斥道:“我气你不听管教,任性妄为,无法无天!明明好端端地躲在一旁,非要出来引人注意,李四娘,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楚姮一双眼睛滴溜溜睁得老大,几乎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可她不甘心又被蔺伯钦说教,干脆憋出几滴泪,泫然道:“当时情况危急,我是真的很担心夫君……”

  “少来这套!”

  这次蔺伯钦真不上当了。

  “以后再有下次,你……”他气的拂袖,却牵动了伤处,顿时疼眉头皱成“川”字。

  楚姮见他脸色煞白,心头一紧:“好了好了,我知错,你别生气,小朋友还在旁边看着呢!”她努了努嘴,马车上的苏钰忙掩耳盗铃的捂住眼。

  见状,蔺伯钦也不好再说什么,楚姮将他扶上马车,忙麻利的跟着钻进车厢。

  蔺伯钦受了伤,自然要去抓药敷一敷。

  但他一开口,却是吩咐苏钰去清远县衙。

  楚姮闻言一愣,柳眉一拧:“你去县衙干什么?现在天气这么热,伤拖着会更加严重,当然是立即去医馆上药包扎!”

  蔺伯钦道:“双平急着回鄞州,我要先将他的辞呈勾决盖印,再送去府衙。一来一去,怕要耽搁不少时间。”

  “你治伤重要,还是盖个破印重要,心里没数吗?”

  蔺伯钦沉吟说:“我已答应双平,此事不能拖延。”

  “这有什么好着急的?不许去!”楚姮撩开车帘,对苏钰道,“绕道县衙,直接去城里最近的一家医馆。”

  “莫要胡闹!”

  “谁胡闹了?”楚姮干脆双手叉腰,下巴一抬,“要不是你因我受伤,我根本不想管你。”

  “李四娘,你……”

  楚姮连忙双手捂耳,做出一副耍赖的样子:“不听不听!”

  蔺伯钦无语。

  苏钰比来时驾车更快,来到医馆,天才刚刚擦黑。

  付车费时,楚姮多给了他一贯钱,还叮嘱他好好照顾他体弱的娘亲。苏钰拿了钱,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医馆老大夫姓徐,长相和蔼,慈眉善目。

  他仔细的查看了蔺伯钦伤势,摸着山羊胡道:“大人,您这伤幸好没拖,不然天气炎热,恐生疽肿,到时候就不好医治。”

  蔺伯钦的伤十分可怖。

  那铁锹生锈,愣是隔着衣服伤到肩骨,破皮翻卷,肿得发亮,大片大片的青紫从肩头蔓延到脊背,不停渗血,看着都疼。

  楚姮本还想揶揄他两句,瞧见这伤势,便将不好听的话都咽下肚。

  徐大夫取来纱布药膏,对楚姮笑眯眯道:“夫人,待会儿我包扎的手法你学着些,每日子时一定要记得换药。七日之后,再早晚按揉伤处,活血散瘀。”说完,便着手给蔺伯钦处理伤口。

  楚姮记性不错,手又灵巧,看一遍就会。

  她想着,自己才不伺候他呢,回头教溪暮濯碧,让她们忙活去。

  从医馆出来,蔺伯钦却不回蔺家,他还急着去县衙处理方双平的事。

  楚姮见他受了伤还东跑西跑,干脆也懒得管了,气道:“你自己去吧,可别再摔坏腿儿!”

  蔺伯钦不将楚姮的小孩脾气放在心上,他将方双平辞呈给勾决盖印,连忙派遣驿夫送去给陈知府审批。待事情办妥,又托人告知方双平,这才拖着一身伤病往回走。

  回到蔺家已经很晚了。

  蔺伯钦草草用过晚膳,便回房休息。

  夏夜寂静。

  更夫的梆子敲过几下,已是子夜时分。

  楚姮本已经睡着,听到打更声,突然惊醒。

  子时。

  该给蔺伯钦换药包扎了。

  楚姮本想叫醒濯碧、溪暮,但看两个丫头东倒西歪睡得哈喇子直流,不舍将她们吵醒。

  她皱了皱眉,倒回床上,蒙着被子打算继续睡。

  然而一闭眼,脑海里就浮现白日里的场景,蔺伯钦飞身而来,用身躯将她护在怀中,自己结结实实挨了一锹子。楚姮当时气恼他自作多情,可回过神,不感动是假。

  她生在宫闱,见惯太多自私自利的事情,十七年来,还从未见过有人如此奋不顾身的保护她。

  想到这点,楚姮心头微微一热。

  在床上辗转反侧半晌,她到底记挂着蔺伯钦伤势,掀开被子坐起,推门出去。

  蔺伯钦屋子里的灯还未熄。

  隔着窗棂,蔺伯钦坐在桌边,端直的身影投在窗纸上明明灭灭。

  门未落锁。

  楚姮轻轻一推,便走了进去。

  蔺伯钦抱着一本《水经注》,已靠在椅子上睡着。

  虽然新婚后,蔺伯钦一直住在隔壁,但这还是楚姮头次来到这里。这地儿原本是杂物耳房,本就有些逼仄,被蔺伯钦收拾出来,摆了书桌小榻,看起来更加狭小。

  医馆里拿出来的药膏被蔺伯钦甩在一旁,动都没有动过。

  楚姮见状,有些气恼,这人还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她走上前,伸出食指戳了戳蔺伯钦的脑袋:“喂,你膀子还要不要了……”话音未落,蔺伯钦脖子一歪,滑靠在她腰肢侧旁。

  男子传出浅浅的呼吸声,竟是睡沉了。

  楚姮浑身一僵,抬手就要将蔺伯钦推开,然而手刚抬起看着他高肿的肩膀,堪堪悬在空中,没有下一步动作。

  蔺伯钦这些日子太累,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乌青上投出两行阴影。

  看着他的疲倦难掩俊逸的脸,楚姮心想:啧,美人在怀,就勉为其难的占个便宜吧。

  于是未将他推醒。

  若蔺伯钦此时知道她的想法,估计会气得跳起来。

  楚姮难得这样安安静静近距离观察蔺伯钦。

  两人每次见面,几乎都在唇枪舌剑鸡飞狗跳。灯色下,楚姮凝视着蔺伯钦的脸,只觉越瞧越耐看。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蔺伯钦睫毛微抖,随即猝不及防的睁开双目。

  楚姮吓了一跳,忙退开老远,仿佛做亏心事被抓包,一张俏脸窘迫通红。

  蔺伯钦睡眼惺忪:“你怎么在这儿?”

  楚姮心跳飞快,哪敢实话实说。

  她慌不择言,反客为主,干脆劈头盖脸对蔺伯钦一顿臭骂:“你还好意思问我?方才我好心好意来给你换药,没想到你、你竟抱着我不撒手,还说喜欢我,心悦我。真是下流胚!不要脸!”

  “……”

  蔺伯钦脸黑如锅底:“……胡说八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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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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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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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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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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