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那些大将就是他带来的。”
白孝贤说时,正好经过三人,便乘机咬着沈璧君的耳朵说。
“你起开。有什么人我自己不会看啊。”
为了教训他,她侧着头,凝视着白孝贤那张脸,一字一句地说。她说着却没看见前面的人,一下子撞到一个大汉的怀里。白孝贤一下把她拉进怀里,可她急急忙忙抬头看是撞到了谁。天呀,上次选秀出来遇到的那个大汉。他肩膀上扛了一大坨猪蹄子,嘴上还咬着一串腊肠。
“唉,你,你——”
大汉走了。完全不理她。
沈璧君指着他,叫止不及便对着白孝贤咿咿呀呀,总说不出个一二来。最后她终于说出来了,“他,他,你看着我干什么,快去追啊。”白孝贤没理,只看着她笑。
“那日我选秀后回家,就看见他在河边欺负人。”
“行了,行了,一个厨子。”
“厨子?”她突然反应过来了,“唉,你怎么知道?”
话还没说完,一低头却发现白孝贤一双手从腰搂到了脖子。怪不得她要往外跳的时候,总觉得有人拉着自己呢。
“干什么!”她大声叫起来。“手起开。”
明明只想她一个人发发火就过来。没想到整个陆家客栈里齐齐五六十个人全站起来了。有些人是嗖地站起来了,有的则有些懵看别人,稀里糊涂站起来也赶紧把刀往桌上一放。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四下里安静得,即便针落在地上也能让人蹭一下跳起来,吓作如惊弓之鸟。
安静里,简直度日如年。
“吕耿,出去瞧瞧。”
只见一个穿绿衣的家伙从陆家客栈深处窜出,嗖嗖跑过沈璧君身边。紧接着,花团锦簇的楼梯上传来一记杀声。啪嗒一下子,一身红衣,皮肤白白的小厮从楼梯上掉了下来。众人一闪,他便头朝下摔在了地上。额头着地,整张脸摔的稀巴烂。血一丝一丝从身下涌出,渐渐蔓延,周围的人却谁也不说话。可不仅他脑袋摔坏,腿根儿处还刺了一刀。
整个陆家客栈瞬间被点了穴道,却只有那楼梯上另一个红衣人神情紧张地向下张望。
“这是谁家的!”
“鬼谷门,宋家的。”
沈璧君一听,立刻转身。她一动,便如一颗石子投入整个陆家客栈,水面颤抖,涟漪四散开来。大家复又收起刀剑,抬起酒水,说说笑笑喝了起来。她挣脱开了白孝贤的怀抱,嗖嗖几步走到刚才报上鬼谷门名头的人面前。梦中人宋白门与西门章迩居然都在。
“师傅?”
她下跪礼拜,之后又抬起头来看看周围。西门章迩也没含糊,赶紧把沈璧君拉到近前,给宋白门介绍。
“行了,既然是你的徒弟,你自己看管好。”
沈璧君没料到是这句,她还以为她会热情奔放地捏着自己的手,跟她说些乱七八糟的少谷主之类的话。
她四下张望着,似乎所有人都到了,就是没见董驹城。
他真没到?
她想起之前与他在月下说话。他狠狠地回她,“你要去你去,这边阿娘还需要人照顾,你走了谁照顾她呀。”
“白芨叔叔不是还——”
“他一个男人,非亲非故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我现在不是来请你了吗?”
她也不示弱。
“难道是我错了?”
她转头看他。是。是她的错。是她不该领他来这个地方,不该见阿娘。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像他吃中午饭时自己说的——就不会有这些个烦心事了。是呀,烦心事。上午,白孝贤与董驹城两人同时起床(不知是斗气,还是顺其自然自己醒),出了内屋,站在阳光下伸着懒腰。“我与碧君两人打算进城,你来吗?”白孝贤说了一句,他不答应个是与否,便一拳朝白孝贤打过去。白孝贤的嘴角一下子出了血。他先是以手捂嘴,结果流出的血太多,手捂不住却抓出了两颗牙齿。牙掉了,便要报仇。白孝贤歪着脸将嘴一抹,冲过去就把董驹城压在地上,这一拳一拳下去,董驹城的脸都快打破相了。
百级老怪看见了,赶忙来劝架。
两人刚被拉开,沈璧君也刚巧抱着水盆子路过。她本想冲上来劝解,可百级老怪刚劝完,正等着两人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她要是一上去,还不得被撕成两半。她这边看看,那边看看,手里抬着个水盆子,像个傻瓜一样。白芨老怪使了个眼色,她才急急忙忙走开。
刚走开,架也散了。
眼看着哥哥怒气冲冲走向林子里,她刚要追,白孝贤五步并两步,“跟我过来。”
沈璧君一抬头,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嘴也肿了,眼也胀了。就像传说中的野兽似的。
笑完了,便急着要走。
“跟你说了,跟我过来。”
他拉着她的衣袖,将她拽进了内屋。
“你这是做什么?”
“给你找治创伤的药给他拿过去呀。”
水盆摆在门外,沈璧君自己则站在一边,看着白孝贤。他没食言,两三下就收拾出一方白色乳膏。
“去吧。”他说。
沈璧君疑惑。
“快去吧,有什么话过会儿再说。”
沈璧君拿着药膏就出了门。可她进了竹林却怎么都找不见董驹城身影。大喊一声,没人应,倒是高处的几十只不知是那类猛禽的飞鸟四散开来,吓得她差点摔倒。摔倒了,眼泪出来了,哭哭也就好了。可这没摔,倒把脚给崴了。走不快,只能坐下。走走停停,没过多久又折返回来,灰心丧气地出了林子。
然而,她以为董驹城会在木屋附近,却一下午都不见他。晚饭过了,月升了,他才姗姗来迟。
“你去哪儿了?”wWW.ΧìǔΜЬ.CǒΜ
沈璧君刚看见他的背影,便急匆匆地冲了过去。
“这是给你的。”她说。
他脸上仍然有伤。她看他不接药膏,说时迟那时快便扭开了盖子抹了一坨白膏朝他脸上抹去。
“我不要。”
药膏掉在了地上。
沈璧君看着他,又看看地上,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再后来,她求他子时在竹林外等她。这几天来,董驹城都是单独行动,从不与人闲话。她不止是想与他一起进城,还想着一起行动,洗刷这些天来的形单影只。
“我们巳时见。”
巳时比子时要早一个时辰。如果他们先走,白孝贤就白等了。虽然她感激他给了治伤的白膏,可那白膏毕竟也就没派上用场。这份情谊他也不能说真的起了作用。
“你要是想跟着他去,你就去。何必告诉我?”
他一挪步,结果把沈璧君撞倒在地。
“这,这是,快拿手帕来。”西门章迩抓着沈璧君的胳膊,“这怎么,流个眼泪流成这样了。”
“叔叔,她这是等不到心上人,可这走了半路却发现心上人的师傅、姐们儿、小叔子全在周围,唯独心上人不在。只有两种可能,心上人蓄意撇开她去执行上头交的任务了,二是心上人就在此处,却不想出来相见。我猜呀——”
“你别说了,这一路他肯定都看到了。”
“我猜呀,是第一种可能。”白孝贤补完自己的话,才回答沈璧君,“这倒不一定,如果看见了不现身,一说明他不在乎你,二说明他任务在身不方便在乎你。你看我,什么时候都方便。”
“孝贤!”众人中有人大声吼道。
沈璧君知道这声音。
是白家叔叔尚书令白庆瑜的声音。
鬼谷门前乌泱泱一堆人如筏子般互相碰撞着散开来。后方走来了几个素衣素服的气概不凡的人。沈璧君一看,除了叔叔白庆瑜,竟然还有禾静颐的爹爹禾嘉树。她皱眉凝视两人后面的驼背老头。果然,他用了易容术。
“爹爹!”她一声叫出来。
“乖孩子,快过来给爹瞧瞧。”
她欢欢喜喜跑过去,第一句就问,“知道是这样,白叔叔与爹爹说话时怎么还打发我走呀。”
“你白叔叔呀,想演戏压惊。”
“这不是有病吧。”她冲着白庆瑜用一种古怪又可爱的撒娇语调说。
“这可不是有病。如此策划此事,虽大家一举相应却还是人心惶惶。你刚才进来时,唐家三娘底下的几个小厮刚一听见动静就刀剑相向。居然戳死了自己的弟兄。我虽知道大家都是誓死效忠,可风险太大,又都是用人命来扛,左右都是兄弟又能怎样,不都是遇事要自己扛,我是教他们放松心情。”
“真放松了——”
“这不可能。”
“那姐姐她岂不成了棋子——”
这时,禾嘉树插话了,“静颐的事大家就不用管了。”
沈璧君叹了口气,越发担心姐姐。她好想现在就进皇宫,想现在就拉住姐姐的手往外跑。她想,如果这次不来,她肯定会后悔一辈子。只要是活着,她注定要后悔一辈子。
“好了,好了。”陆家客栈的老板娘又出现了。“今日恐也是我陆家客栈最后的辉煌,大家放开吃,今日以后风云变,不知来为何为,各位各自珍重。小妹在此先干为敬。”
“好一个身先士卒。”
只见一个将士穿着的男人站起来,也一饮为尽。
白孝贤立刻抓紧时机,又凑到沈璧君耳朵边,“他就是梁王。”
------题外话------
昨天与朋友聚会,时间太晚,今早又累,恰巧今天事多,只能更新一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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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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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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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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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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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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