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骤然化作狂风怒号,天地间尽是鬼哮一般的声响,云层翻卷成了一团,染上了墨色,顷刻间黑云滚滚覆压而下。
贯穿天幕的闪电撕裂昏暗世界,一道震天动地的雷霆划破苍穹,疾风骤雨,铺天盖地的降了下来。
朔方郡城上的巡守士兵战战兢兢,目瞪口呆中看着一团浓重的黑云飘来,与他们相距竟似触手可及。
城墙在翻滚的雷音中瑟瑟发抖,仿佛随时都要倾塌一样。
黑云压城城欲摧!
梁师都手下勉强称得上精锐战士的也就一两千人,其余人等都是乌合之众的贼匪,抢掠寻常百姓还行,在这天地之威下已是两股颤颤,屎尿齐流,更有人骇破了胆子,直接吓死了过去。
“梁师都,该是你授首的时候了!”
如天威,如炼狱,苍穹之间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洪流般侵袭,遍及朔方郡城每一个角落,这把声音仿佛来自于九天之上,九地之下的神魔,朝着众生万物宣告法意,无可更改。
下一刻,一束光猛地自黑云中投射下来,摧枯拉朽般将城门一分两段,砂石碎片炸裂四溅时,城墙上的士兵也全都被震得飞了起来。
梁国“皇宫”内,正沉浸在温柔乡,与几个新纳妃子嬉戏的梁师都猛听得那道天谕般的声音,直感大祸临头,脸色唰的惨白,慌忙跃身至殿外,大声厉呼道:“什么人敢来放肆?护驾,护驾!”
梁师都本也是江湖上少见的高手,只是近年来沉湎酒色肉林,又当惯了突厥人的狗,意气消沉,这时候却是无法保持冷静,整个人惊惶失措。
“保护陛下!”
梁师都极为爱惜小命,手底下上千精锐士兵都被他用来拱卫“皇宫”,保护自身的安全,就听得铠甲兵器不住交击,阵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一队队士兵涌进。
梁师都心中危机感丝毫不减,他像是发疯了般跳脚大吼:“都围过来,全部围上来,在我面前组成人墙,保护我……。”
话音未落,整座“皇宫”嗡然颤抖起来,四面宫墙咔嚓碎裂,一座座房屋不住崩塌,一道剑光裹挟着犀利无匹的劲气自天崩地裂中穿透而出。
瞬息之间,一个个士兵血肉纷飞,肢体断裂,厚实的铠甲兵器在剑光扫荡下亦如豆腐般不堪一击,轰然崩碎成了渣滓。
梁师都眼睁睁看着劲气压下,连一声惨呼都未发出,整个人已被无穷无尽,散发着无尽神芒的剑光淹没。
一剑摧千敌!
杀人者,王!
当朔方郡城其余人等赶到时,只看到崩毁的“皇宫”,支离破碎的肢体以及剑气镂刻于地面上的这四个大字。
前后不过几息功夫,所谓的“梁国”就已覆灭了!
未久,雁门燃起了硝烟,刘武周及其麾下军卒同样步了梁师都后尘。
……
三日后。
隋廷帝都,大兴城。
梵清惠,李淳风等人望着护城河内一头莹白如雪,仰天咆哮,体长逾十五丈的“蛟龙”,面露苦笑。
不管他们对于大兴有着何等谋划,而今都成了一场空谈,移花宫主固是武功深不可测,但他们这方虽然折损了过半人马,依旧称得上人多势众,有着十足把握压服移花宫主。
只可惜遇到了这头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兼且有着奇异力场护体的“蛟龙”!
“我终于知道那王不动为何放心转去域外了,这里有着这头蛟龙守护,的确称得上万无一失了。”
徐子陵叹了口气,眼神中透着无奈:“也许对他来说,我们的一切努力只是一场任他消遣,愉悦的游戏。”
寇仲握紧了刀柄,手指骨节发白:“正是他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目中无人的态度才愈使人愤怒,我寇仲绝不相信我们连一丝一毫的胜算都没有。”
跋锋寒手指抚着断臂处,只觉伤口又隐隐作痛,冷冷道:“无论别人如何想,又有多少人退缩,不论生死胜败,我跋锋寒若不挑战他一回,便是死也不甘心。”
轰隆隆!
蹄声如雷,一骑奔马绝尘而来,犹然隔着里许之地,马上骑士已迫不及待的飞身掠去,双足凌空连踏,浮光掠影般身形连闪,呼吸间已经到了梵清惠身边。
此人轻功之高明,足可排进天下前十之列。
他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便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笺,递到了梵清惠手上。
“域外的消息,终于传回来了么?”寇仲,徐子陵,跋锋寒等人也被那张纸笺吸引住目光。
王动踏足域外之地,梵清惠等人岂会不关注他的动向?只是他们可没有王动那等一个时辰奔行数千里的神速,而且域外情报传递困难,足足过了三天才收到第一波情报。
梵清惠迅速展开纸笺,双目扫过,瞳孔顿时放大,面上露出惊骇难言之色。
寇仲,徐子陵等人尚是第一次见得她如此失态,都是吃了一惊,李淳风亦是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梵清惠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们自己看吧!”将纸笺递向了众人。
便见那纸笺上密密麻麻一行行小字记述着:
“一剑斩开朔方城墙,灭杀千军……朔方之地梁师都,刘武周等势力覆灭。”
“只身宣战域外各族,攻破吐谷浑王城,死伤无数,吐谷浑王族高层十去其九……一人一剑攻入突厥数十万铁骑之中,剑锋所向,挡者披靡……单人驱逐追杀突厥大军数百里,尸身横断草原,数百里之地尽成血泽……。”
“突厥王族,贵族高层一战死伤七八,余众溃散四方,颉利可汗,国师赵德言身死……”
“东突厥灭亡!”
“西突厥可汗统叶护发书函愿意臣服,被拒!”
“西突厥联合铁勒等族,汇聚五十万控弦之士于草原上待战……。”
“五十万控弦之士战死十之七、八,残部溃逃!西突厥可汗统叶护自杀身亡……。”
“铁勒灭亡,西突厥灭亡!”
……
触目惊心的文字让所有人看得浑身战栗,脸色惨白,像是坠入了无边噩梦之中,良久才有人发出呓语道:“铁勒,吐谷浑……东西突厥竟然都被他一人所灭,这是真的吗?”
一人敌国,一人灭国!
中原王朝数百年来都为异族侵扰所苦恼,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就像是原野上的草一般,割了一茬又一茬,却没想到中原王朝几百年未曾办到的事,在那个人手中区区三天就已解决了。
“试探天意?何其之可笑,天意又岂是能轻易试探的?”李淳风心中自嘲:“袁老夫子,你是早就看清楚这一点了么?!”
“只身转战三万里,一剑能当百万师!”梵清惠沉沉叹了口气。
“中原向来为东夷,西戎,北狄所苦,如今西戎北狄都覆灭了,接下来该是东夷了吧。”有人这般说着。
寇仲,徐子陵闻言,神色变了变!
所谓东夷,在如今这个时期,向以高丽势力最强,他们俩将傅君婥视为娘亲,三日前方才将“师公”傅采林亲手安葬,却是不想再听到高丽的任何坏消息。
李淳风摇了摇头道:“不用多想了,以那一位的速度,高丽如今怕是已经覆灭了,只是消息仍来不及传回罢了。”
高丽王城在崩塌,汹汹大火燃烧起来,城内每一处都像是升起了黑烟,传出无数厮杀争斗的声音。
高丽王高建武,重臣渊盖苏文等人的尸身被宫墙压倒时,王动缓缓将天刑剑归入剑鞘中。
天刑剑闪动着妖冶的色泽,像是一尊魔神附在了剑体上,时刻都向外界发散着诡异神秘的气场。
三日杀伐,这口剑起码沾染了百万人的鲜血和戾气,无尽魔性在剑体内孕育,甚至开始由神诲魔械转化为“魔剑”!
王动转身望向了隋都方向,眼中闪动着异样的神色:“该是去会一会那一位的时候了!”
这一方世界王动并非没有对手,只是以前那个人将所有气息收敛,但在三天前王动一剑出天关时,那个人终于忍耐不住现世了。
如今那个人却是到了大兴城内。
“邪帝向雨田?!道心种魔的最高境界‘魔仙’之境,只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
王动如今距离至道仅有一线之隔,也恰好需要一位旗鼓相当的对手,或许能够在战斗的极尽升华中,突破这天地一线的隔膜!
大兴城下,当得知域外诸国被王动一人覆灭的消息后,本来就被王动杀怕了的武人们又走了一大批,到得如今剩下的与刚开始相比,已是十不存一。
还肯留下来的,并非认为还有战胜王动的机会,只是都有必须留下的理由,或是为了替友人,亲人,爱人报仇血恨,或是为了坚持自身理念,又或矢志武道,宁死不退者!
嗖!
王动整个人像是融进了虚空里,目光所及,已然瞧见了大兴城,他自高丽飞掠而回,途经何止千里,但却依旧是神完气足,没有丝毫的疲倦。
“咦!”
王动目光忽然动了动,就落到了寇仲,徐子陵,跋锋寒三人身上,眼中浮现出莫名之色。
他并未隐藏身形,寇徐跋三人亦是发现了他,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一往无前之意,各是长笑一声,纵身跃起,挡在了王动身前。
“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出手,相识一场,这是我给你们最后的忠告。”王动身形顿住,瞧了三人一眼。
寇仲耸了耸肩,缓缓拔出了战刀,沉声道:“也许在你看来,我兄弟三人有些不自量力,但我们苦修了一年,若是连出手的胆量都没有,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王动道:“笑话总比死了好!”
徐子陵淡淡道:“我们兄弟用这一年时间,修成了一招杀手锏,如今也就用这一招来定胜负,还请王兄指教。”
“一招定胜负?!你们一旦出手,还想再有回头的机会?”
王动悠悠说道。
寇仲,徐子陵,跋锋寒三人却是骤然间移形换位,各据一方,以天地人三才之阵势将王动环在了中心,无形无质的长生真气轰然爆发,洪流般朝天卷起。
哗啦啦!
虚空荡起涟漪,如同引起了天地间秘不可测的某种气机般,身处于中心的王动就感觉到一股吞噬拉扯的力道成形,要将他一口吞没进去。
“天地人三才一体,倒是与当年绝代剑圣燕飞开仙门的方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燕飞的力量朝外扩散,而你们却是往内坍塌收缩,或可称之为‘逆三合’,构思值得夸奖,但也仅此而已!”
“然后,该跟你们说一声,永别了!”
寇仲,徐子陵,跋锋寒三人只觉得自己催发而出的劲气撞上了王动,就像是一颗永恒不动的星辰,无法撼动分毫。
“差距真有这么大么?”寇仲,徐子陵,跋锋寒饶是心志坚毅,这一刻也涌起无尽苦涩,当王动‘永别了’三个字落下时,他整个人更是忽然消失不见。
寇徐跋三人暗忖不妙,满以为接下来会迎接王动雷霆般的出手,却不想对方人影一闪,竟不管不顾他们三人,径直掠入了大兴城中。
寇仲,徐子陵,跋锋寒三人松了口气,待要收回真元,却都是脸色一变,只因为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真元依旧是不要命般狂涌而出,体内每一丝精气都似疯狂的燃烧起来,化成汹涌澎湃的力量!
在三人脑海之中,突地诡异的出现了一道人影,这人龟背鹤形,灰发披肩,负手背对而立,但仅只是一个背影就给他们一种撑天托地,神魔般伟岸的感受。
一刹那间,寇仲,徐子陵,跋锋寒三人就明白到自己之所以会失控,正是因着这个人在搞鬼。
“究竟是什么时候?我们遭了这人的暗算?”
可惜他们再没有机会去弄明白了!
轰隆!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以寇仲,徐子陵,跋锋寒三人所立之地为中心,方圆十丈内忽然涌现出一个漆黑的漩涡,如同黑洞般吞噬着周遭的一切,泥土砂石,花草树木倏忽间倒灌涌了进去。m.χIùmЬ.CǒM
寇仲,徐子陵,跋锋寒三人身体砰的一声支离破碎,精气神分解成一丝一缕,被这黑洞吞没了进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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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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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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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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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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