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萧索寂寥的叹息也正是来源他。
“这又是什么人?”冰冰目光注视着这人,似是感觉到了一缕剑气喷薄欲发。
“出场这么风骚,想必是个高手。哪怕不是高手,他自己心里恐怕也认定自己很了不起,像这样的人,一般都有一个孤芳自赏的通病。”王动悠悠道。
楚留香,胡铁花二人本还对这高冠老者大为忌惮,听了这话不禁哑然失笑。
冰冰笑了笑:“这说法倒有趣得很,那他究竟是不是高手?”
王动淡淡道:“应该算是吧。”
高冠老者倏地转身,一双鹰隼般的厉目扫来,目光如剑,略在王动身上停留一瞬就已移开,转而看向楚留香,缓缓道:“老朽帅一帆!”
楚留香,胡铁花皆是耸然动容。
他们听过这个名字,可谓如雷贯耳。
一剑动三山,力斩过天星。
“摘星羽士”帅一帆!
山间突然有风刮起,带来一股渗人寒意,楚留香只觉有一道银光闪过,帅一帆掌中已多了柄灿然生辉的长剑,“呛”的一声龙吟,宝剑出鞘,哪怕站在数丈之外,楚留香都感到一股迫人眉睫的深寒剑气无孔不入的侵袭而至。
三十年前,帅一帆以这口剑参与了剑池之会,十八年前,他又用这口剑斩下了江北绿林霸主过天星的头颅,今天似乎也想让这口剑染上楚留香之血。
楚留香已在叹息。
他感受到了帅一帆剑气中蕴含的必杀之志。
他默然片刻,问道:“在下与前辈素无怨仇,前辈却定要取在下项上人头,莫非是受人所托?”
帅一帆漠然道:“你既已知晓,又何须多问?拔出你的兵刃来动手吧!”
李玉函,柳无眉两人对视一眼,目中都隐隐泛起得逞的笑意,山风再次吹拂时,他们的人就要随之飘走。
王动忽然挡在了两人身前,说道:“二位苦心安排了这幕好戏,自己若不看一下岂非可惜得很?”
胡铁花霍然回首,厉声道:“不错,两位身为主人,岂有抛下客人的道理?难道这就是你们拥翠山庄的待客之法?”
李玉函,柳无眉却像听不懂言中之意般,李玉函叹气道:“我们也不愿如此,只不过楚香帅虽是朋友,但帅一帆前辈却是与我父相交莫逆。”
柳无眉亦是叹惋道:“一边是朋友,一边却是长辈。虽然不知帅前辈为何一定要杀香帅,但想必一定有他的道理,长辈要做的事,我们做晚辈的又怎好阻止?就算有些对不起朋友,也只好眼不见为净,且一走了之了!”
胡铁花嘿然冷笑。
王动鼓掌道:“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李玉函,柳无眉二人又施一礼,身形晃动间已去得远了。
帅一帆对此置若罔闻,目注楚留香,剑光流转间,全身都散发出逼人的杀气。
楚留香冲天飞起,掠到一株木叶未枯的大树上,采下了一条柔枝。
他竟要以这条柔枝对抗帅一帆无坚不摧的剑气。
帅一帆面上闪过一丝被轻视的怒意,厉喝一声,步法由缓而快,倏忽之间长剑刺出,已到了楚留香身边。
他的气势和剑气亦在一瞬间攀至了巅峰,剑气如飞瀑,彻底将楚留香笼罩了进去,一旦爆发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胡铁花“啊”的惊叫一声,双手一颤,他实在没想到帅一帆的剑法会如此可怕。
就连冰冰亦为之侧目,凝眸观望。
便在这时,楚留香也动了。
他手里的柔枝忽然划了个圆弧,枝头的几片树叶,利矢般离枝向帅一帆射出。
帅一帆手腕疾动间,长剑已化为一片飞旋的光幕。
光幕迅速蔓延开去,胡铁花只见剑光瞬间将楚留香吞没,那几片树叶早被凌厉剑气绞碎。
再一眨眼间,剑气顿消,帅一帆剑已垂落,面上木无表情,全身的肌肉都像是已在这一刹那中僵硬。
默然半晌,帅一帆满脸落寞之色,仰天长叹道:“早闻楚香帅机智武功,临敌决胜之际,机巧万变,无人能及。今日始知名不虚传,香帅能于弹指间,奇思妙想出这等计策破我剑势,老朽败得心服口服。”
胡铁花这才知道在那看不懂的惊鸿一招间,楚留香竟已奠定胜局,当真是又惊又喜,又是佩服!m.χIùmЬ.CǒM
楚留香却摇头道:“在下取巧,侥幸逃脱前辈剑下,却也未能取胜……。”
帅一帆打断道:“败就是败,你不必多说了!”
方才那犹若电光火石之间的一招,除了身临其境的楚留香,帅一帆二人,其实也就王动能看懂,连冰冰也是似懂非懂。
当时帅一帆剑气盈满,气势攀至巅峰,正如一张引满弦的大弓,正是最为危险的时候,而楚留香却迫去几片树叶,稍加触动,剑气立时就宣泄了出去。
帅一帆虽然还没有输,但他并不是要和楚留香比拼胜负,而是要取楚留香的项上人头。
只是他剑气经此一泻,气势已衰,或许还能战胜楚留香,但却绝无可能将其斩杀了。
所以,帅一帆才认为自己已经败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后辈如你,我无话可说,老朽既杀不了你,你自去吧!”帅一帆道。
楚留香刚松了口气,又见帅一帆霍然转头望向王动,厉声道:“但你楚留香可以走,此人却不能走。”
楚留香呆了呆,苦笑道:“前辈……!”
帅一帆冷冷打断他的话,说道:“此子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但老朽也不会杀他,只是要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香帅尽可放心。”
我是在担心你啊!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心下想着。
迎着帅一帆慑人的目光,王动手臂扬起,屈指一弹,瞧来轻描淡写,不见丝毫烟火气息,就听“嗡”的一声震鸣响起,帅一帆掌中宝剑立时碎裂成了无数颗粒,更有一股强横无比的气机撞入他奇经八脉之中,左冲右突,肆无忌惮的破坏着。
“你待怎样?”
王动淡然瞧向了帅一帆,后者“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羞惭无地,忽然一咬牙齿,手掌蕴满气劲,反手朝着脑门拍去。
楚留香惊呼一声,待要出手阻止,已是来不及。“啪嚓”一声,脑浆迸裂,帅一帆睁目倒地。
怔神片刻,楚留香叹息道:“无论如何,像帅一帆这等剑术高手,江湖上已太少了!王兄又何必将他逼上绝路。”
王动淡淡道:“他要杀你,你却还要替他说话,我倒真有点佩服你楚香帅了。只可惜我不是楚留香,何况逼他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他既想教训我,偏偏自己却又受不得半分折辱,实是可哂。”
冰冰亦是淡淡道:“此种倚老卖老之辈,死不足惜。”
她在玩偶山庄见过不知多少沽名钓誉之辈,导致她现在看这些江湖成名高手,总不自觉带上审视。
表面上光明正大,背地里谁知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楚留香苦笑一声,略作沉吟,又拱手道:“在下尚有一事,想要劳烦王兄出手襄助。”
“是要我去救下苏蓉蓉她们?”
“若能得王兄出手,那就真的是万无一失了。”楚留香点了点头,到了现在,他虽然不明缘由,但已深深感受到来自李玉函,柳无眉这对夫妻的恶意和杀机。
苏蓉蓉等人落在他们手上,实在危险之极。
王动答应了楚留香的请求,带着冰冰抽身而去。
拥翠山庄占地辽阔,一般人误入其中,只怕先得将自己绕晕了,遑论去找几个被关押起来的人了。
但这当然难不倒王动,他很快就找到了关押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黑珍珠四人的密室,在这密室周围,李玉函,柳无眉两人早已布置下了天罗地网,非但安排了不少高手守卫,更有一名“隐形人”手执暗器之王的“暴雨梨花针”,稍有异动,就会被射成马蜂窝!
可惜这种缜密的布置到了王动面前,尽皆都成了个笑话。
当他带着救出来的苏蓉蓉等人返回山庄时,正好赶上了精彩的一幕,胡铁花被李玉函,柳无眉夫妻制住要穴,呆立不动,仅楚留香以一人之力对战五大高手结成的剑阵。
这五大高手个个都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人物,更都是昔日剑池之会的座上宾客,任何一人的剑术都不在帅一帆之下。
五人合力布下的剑阵,几乎已是天下无敌,但楚留香硬是凭着战斗中的智慧以及灵光一闪,把握住了剑阵稍纵即逝的破绽,刹那之间掠阵而出,更以闪电般的手法制服了李玉函。
看见了这一幕,苏蓉蓉等人皆是惊喜,岂料异变突起,李玉函狂吼一声,头撞向楚留香胸膛,双足也连环踢出,直取楚留香的下腹。
这时候只要楚留香掌力一吐,李玉函的肺腑心肺就要立刻被震碎,楚留香再随机遁走,以他的轻功,在场无人能阻。
但只听“砰砰”几响,楚留香已被一脚踢倒。
在这生死一瞬间,他竟还是不肯伤害他人的性命。
江湖上人人皆知楚香帅从不杀人,这是他的理念,许多人都有理念,但若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仍能保持不变,也不知该说是愚蠢又或了不起了。
也就在这时,一道剑光斜飞而起,柳无眉身形如流星追月,双目中亮起狰狞杀意,一剑朝着楚留香当胸刺去。
楚留香不忍杀伤李玉函,被那一脚踢得不轻,脸上已无血色,这时候再无力躲避,眼见就要被这一剑活活钉死在地上。
“楚大哥快躲!”
“无耻之徒!”
见此场景,苏蓉蓉等人娇叱厉喝,身形纵起,想要施救,却已然赶之不及。
就在这时,一条白影幽灵般斜窜而来,倏地抵至柳无眉身侧,单掌朝上一托,只听“夺”的一声,柳无眉掌中长剑已脱手飞去,擦着楚留香鬓角没入泥地里,旋即幽灵般的白影又是一掌印在了柳无眉胸前,将其击得吐血倒飞。
出手之人正是冰冰,原本她的武功虽胜过柳无眉一筹,但要想一招间夺剑,伤人,那也绝无可能,但柳无眉本就心中有鬼,竟被一招击飞。
冰冰身形旋风般扫过,屈指连弹,噗噗几声,又解开了胡铁花的穴道,随即冷冷扫视着李玉函,柳无眉二人,冷笑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果然没错。”
胡铁花疾扑到楚留香身边,将他扶了起来,急切道:“老臭虫,你伤得如何?”
“楚大哥,刚才吓死我们了!”苏蓉蓉等人也赶上前来。
“不碍事!”楚留香摆了摆手,又朝冰冰说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冰冰淡淡道:“我并不是想救你,只是看不惯有些人而已。”
“你们……你们竟然都逃出来了?!”见着苏蓉蓉等人安然脱身,李玉函,柳无眉脸色几经变幻,神容难看之极。
尤其是柳无眉,她强撑着站了起来,擦干了嘴角血迹,双目死死的瞪着冰冰,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仇恨,神态颇见疯狂之意,厉声道:“你竟然坏了我的计划,你怎么敢这么做?一个个都跟我作对,你们怎知道我受的折磨和苦衷,你们……。”
她话还没说完,“啵”的一声,脑门上已穿透出一道血洞,溅起血花。
王动面无表情道:“抱歉,我没兴趣知道你的苦衷,我属于不听派。”
他这一指点杀,干脆利落,谁也没有想到,何况就算事先知晓,也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他,李玉函双目充血,厉吼一声,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朝着王动扑来。
“住手!”
五大高手齐声叱喝,剑光亮起,像是一堵雪墙般挡在了王动身前。
他们不是怕李玉函伤了王动,而是怕李玉函也被杀死,无论如何,李玉函都是他们老友李观鱼的独子,不能坐视不管。
然而只听“咔咔”脆响,一只手掌已探进了剑光组成的雪墙中,轻轻一拍就拍碎了李玉函的脑袋。
五大高手脸色大变,剑势纷纷变化,结果斩在了那只肉掌上却是轰然破碎,金铁碎片四散间,一股狂风扫去,他们身如浮萍般横飞出去,只听得一把声音道:“七老八十了还出来学人打打杀杀,还是都回去安顿晚年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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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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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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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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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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