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笼山在六朝时曾先后为皇家花园和佛教圣地,尤其是萧梁与南陈时期,曾在此兴建了许多佛寺庙宇。
而如今沈芷媛就身处这鸡笼山上的庙宇之中,每日吃斋念佛,闭目打坐,活似一个老尼姑一般。
她在这里已经呆了将近两年,一开始只是带有赌气性质的自我作践,可后来却慢慢演变成了一种淡然处之的不得已。
沈芷媛没有想到,这两年来,蒋淳斌竟然会真的对自己不闻不问。是的,他已是天下霸主,自然不会在乎自己这个不洁的女人,自己对他来说,并不意味着什么,不是吗?
外面的侍卫和奴仆婢女的态度早已懈怠,估计若不是刘若晴时常前来叮嘱,他们早就悄然离去了。
连他们都能看出来自己这辈子是没有什么指望了,自己还在期待着什么?真是可笑,聪明了半辈子的人,竟然会犯了两年的傻。
沈芷媛苦笑一声,自蒲团垫上站起身来,大腿有些发麻,每日念诵的经文早已烂熟于心: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但沈芷媛直到现在都无法理解,因为她心中仍有执念。
沈芷媛明白自己当初不该欺骗蒋淳斌,甚至到了现在,她也懒得去分辩其中的是非曲直,更没心思向蒋淳斌讲述自己心中的迷惘委屈。
感情这种事情,确实是勉强不得,就算自己一颗真心,奈何人家不解其中意,只是想着自己受了委屈,那原谅也就无从谈起了。
相互扶持的机会失去了,共同患难的记忆也淡忘了,恐怕自己现在所能倚仗的只有美貌,但人家现在绝对不会缺女人。
是的,这两年来,沈芷媛一直没有照镜子,即使在水盆前匆匆一瞥,她也会迅速转身离去,最美好的年华时光,竟一直与青灯黄卷为伴,这难道是命运的报应吗?
沈芷媛一开始企盼着以这种方式来洗刷痛苦,得到救赎,但后来才发现,那个人对此一直视而不见,他不在乎的,而这好像也就成了一种无用功。
沈芷媛无法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得内心的宁静,恰恰相反,她发现自己每日所做的一切都带有一种近乎自虐的倾向,可是他看不见!看不见!
屋内的水又用光了,沈芷媛没有呼唤婢女,她只想自己去挑,或者说她不得不自己去挑,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这漫长而无尽头的日子啊!
粗长的井绳此时已不再显得吃力,冰凉的井水也让人感觉舒服,一切都不过是习惯罢了,可当前后分别挑了半桶水的扁担压到自己的肩头时,沈芷媛仍是呼吸一滞,然后慢慢舒了口气。
脚步有些蹒跚,沈芷媛尽力保持着稳当,可突然之间,肩上的担子仿佛消失了一般,她蓦地回过头去…
入眼,是那张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脸,俊朗,沧桑,沈芷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她只是不相信。
“怎么…怎么把自己搞得那么辛苦?”蒋淳斌叹了口气,把扁担接到了自己肩头,然后沉默不语地缓缓踱步向前。
沈芷媛驻足原地,根本没有回过神来,直到蒋淳斌转身看向自己,“难道你不记得我了?”
沈芷媛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想要说话,却觉有些哽咽,可最终还是嘴巴一撇道,“贱妾没有想到,汉王殿下…还记得…”
“唉,走吧!”,蒋淳斌向沈芷媛伸出一只手,示意她跟上自己,他就是这样嘴巴硬,从来不肯多说一句。
沈芷媛这两年来是如何的辗转反侧?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个画面,但就是没想好要如何应对。
只这轻飘飘的几句,自己的两年折磨就…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沈芷媛还是这样不争气地跟了上去。
“脾气怎地这么倔?”,蒋淳斌边说边很自然地牵住了沈芷媛的手,她微微一挣,最终还是没有抗拒,“真没想到你上了这鸡笼山,竟还就一去不回了,非得要这样和我赌气吗?”
沈芷媛想要反驳,想要诉苦,甚至想要痛骂蒋淳斌,骂他小心眼儿,骂他恶人先告状,可最终却只是化作了幽幽一叹,“贱妾不知道该去哪里,贱妾…没有地方可去。”m.xiumb.com
蒋淳斌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直到把水挑到了屋里,这才放下扁担,站到沈芷媛面前道,“回家吧!”
自始至终还是没有一句道歉,是了,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又怎肯说一句软话?更何况他从未认为自己有错,也许将今天亲自登门都视作是一场施舍。
可是那句“回家”,是真真切切击到了沈芷媛的内心,原来他已将自己看成了“家人”,那这算不算是一种变相的认错?
沈芷媛宁愿去这样理解,否则她感觉自己这两年来的时光就全都白费了,她已经没有资本去计较什么,不是么?
沈芷媛想得略觉苦涩,可蒋淳斌的话却再次触到了她心中的那块柔软,“这两年…委屈你了!”
原来他知道自己是委屈的,原来他理解了自己的这种委屈!这足够了,自己这两年来的委屈…没有白受!
沈芷媛的心理防线终于崩塌了,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视线中的蒋淳斌慢慢模糊,他慢慢地走过来,紧紧地拥住了自己。
“芷媛,我很想你。”,蒋淳斌仰头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将憋在心里的这句话说了出来,其实人活一世,何必要这样斗气呢?为什么我们越要在乎,却越学不会珍惜?
“我也想你,我再也不要失去你!”,沈芷媛决定不再去计较什么得失了,只要珍惜住眼前,就足够了,这份暂时说不出什么滋味的感觉,来之不易,于是她撇掉了自己的灰布小帽,让一头青丝尽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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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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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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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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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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