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忽有一高壮大汉闯入屋内,说话声却带了些哭腔颤音,“老花?老花!你…你怎么!唉!”
蒋淳斌抬头看去,原来是胡大海,是啊,他怎么可能不来呢?多年好友,生死之交,总要…要来送这最后一程的…
花云看到胡大海进来,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容,那是一种极其自然的、绝不会在他人面前轻易显露的笑容,是一种别样的心有灵犀。
花云和胡大海年纪相仿,抱负相似,又一起经历了种种变故,这其间磨砺出来的感情,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蒋淳斌也不成,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另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
原来胡大海在庐州驻守的时候,便听说花云攻打平江时受了伤,因此一颗心便一直揪着不上不下的,毕竟两个儿子死了以后,他最亲近的人就是花云了。
但胡大海万没想到花云会受那么重的伤,任谁也没有想到,勇猛无敌的花云会折在平江城下,但人生就是充满了那么多无法预知的变故,就像胡大海从没有想过自己会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还是两次。
于是胡大海听说了花云病重将殁的消息后,就再也按捺不住了,安排好了庐州的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集庆。
蒋淳斌当然不可能去怪罪胡大海,只是看着他慢慢走了过来,眼神却在花云身上从未移开,那哆哆嗦嗦的嘴角已然暴露了他所有的情绪。
“胡大哥。”,蒋淳斌垂着头喊了一声,胡大海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向蒋淳斌行礼,于是赶忙屈身行礼,一声“汉王”刚喊出口,便被蒋淳斌给拦住了。
“今日没有君臣,只有兄弟。”蒋淳斌说得情真意切,花云和胡大海也极为感动,一时间仿佛又回想起了三人在亳州的那段时光。
蒋淳斌叹了口气,蹲下身子神思凝重地道,“花大哥,胡大哥,这次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急于…”
“汉王殿下切勿自责,这一切只是…只是…”,胡大海哽咽了半天,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和花云两个黑面大汉都不自觉地溢出了泪花。
“淳斌…”,花云忽得叫出了蒋淳斌的名字,尔后艰难地抬起手来,竟作势要落到蒋淳斌头上,于是蒋淳斌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是的,花云之前就总爱打自己的头,有时含着责怪,有时又含着亲近,而自己后来也习惯了他的这种“爱抚”。
“嘿,臭小子,箭不是这样慢慢瞄着射的!”
“嘿,别冲那么快,跟在我后面!”
“嘿,你小子怎么总爱抢我的馒头!”
“嘿,你这个臭小子…”
那现在呢?现在又是什么感情?蒋淳斌回忆着往日时光,不由得湿了眼眶,可花云的手终归是没有落下来,反而就近牵住了自己的小儿子花炜的手。
“大海…”,花云牵着花炜的手,又指了指胡大海,胡大海心中瞬间领会:他这是想要把妻儿托付给自己!xiumb.com
于是胡大海立刻屈下身子,将花炜揽入了怀中,“老花,你放心,以后你儿子就是我儿子,我老胡但凡委屈了炜儿一点,只管叫我天打雷劈!”
花云见状,不由得抿嘴笑了笑:炜儿就要没有父亲了,可老胡也没有儿子了啊,正好,让他们凑个对,心里头都安生,多年老友啊,到头来还是能互相找个伴儿!
蒋淳斌见状,也在一旁即刻表示道,“花大哥,以后炜儿我也会悉心教导,定会让他成为像你这样了不起的英雄!”
谁知花云却没有回应,只是指了指蒋淳斌,又指了指胡大海,然后将手无力地放到了心窝处,旁人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胡大海和蒋淳斌却心中了然。
当初花云和胡大海执意留在刘福通处,三人的感情便生了芥蒂,后来刘福通败亡,花云和胡大海又跟了蒋淳斌,但感情早已不似从前了。
花云和胡大海父子害怕不得信任,可蒋淳斌却因胡大海的两个儿子或直接或间接地死在自己手上而心怀愧疚,甚至心生怀疑。
但花云如今是想用自己的死来告诉蒋淳斌,他们从无二心,他们是想真真正正地为蒋淳斌效忠,于是蒋淳斌终于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花大哥,胡大哥,是我对不起你们!”
花云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再做回应了,只是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妻子,然后又将目光定在了花炜身上。
打了一辈子的仗,一直梦想着要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可到头来,却发现最为牵挂,最让自己放不下的,还是自己的妻儿…
花云笑了笑,再没有说话,他闭上眼睛,死了,死而瞑目。人这一辈子,不可能都死得光荣伟大,豪气干云,花云觉得自己死在床榻上有点窝囊,但临死前看到妻儿的那一刻,他觉得,此生无憾…
看着咽了气的花云,屋内早已是哭声一片,而蒋淳斌的感情更是说不出的复杂,那是一种痛失亲人的滋味!
“坐稳喽,腿叉开,回头我给你寻个垫子,不然到了徐州,你大腿根就烂掉了…喂,你叫啥名字啊,说了半天还没问这个…”
“我叫蒋淳斌…啊…文武双全的斌…还不知道壮士的名字…”
“我叫花云!”
“啊?什么?花云?”
“诶,你小子怎么那么笨啊,又从马上掉下来了!”
“不是…你是花朵的花?云彩的云?”
“我挺霸气的一个名字,怎么让你说得跟个娘们似的…”
“啊!”
“嘿,你小子!怎么刚爬上去就又掉下来了…”
这段对话再次清晰地浮现于蒋淳斌的脑海之中,花云那时的音容笑貌,那时的满腔抱负…从此,这是一段只属于蒋淳斌一个人的记忆。
至正二十七年中,花云率军攻打平江城,身受重伤,不愈而亡,蒋淳斌追赠其为“忠勇伯”,特设功臣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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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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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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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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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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