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时阿哥到底是个读书人,见过的世面也要比淑清多很多,因此与淑清的盲目乐观不同,他对于秘密立储的结果还是存了不少的疑虑。以他对朝中时局以及皇上为人处事的判断,有九成把握认为皇上所立储君之人不会是他,至于到底是元寿阿哥还是福惠阿哥,他的判断是五五开。
不管皇上写了哪个阿哥的名字在上面,但至少皇上现在还是身康体健,还稳稳地坐在皇位上,还没有到需要传位的最后时候,因此现在就判定输赢实在是为时尚早。元寿阿哥再是才智出众,福惠阿哥再是最得圣宠,在弘时阿哥的眼中都是黄口小儿一个,只要容他一些时间,凭他的能耐,就一定能够争取到翻盘的机会。
从前皇上没有继承大统的时候,弘时阿哥对于王府世子还没有太多的痴迷,然而现在可是不能与从前同日而语,一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权力的**也在迅速增长,二就是皇上的继位,使弘时阿哥从一个纨绔富家子弟摇身一变成为皇储人选之一,这种天上地下的身份变化自然而然地导致了他的心态变化。而皇上独出心裁的秘密立储横空出世,更是在弘时阿哥早已经波涛汹涌的内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就这么甘愿服从老天爷的安排,眼睁睁地看着机会在自己的面前流走,将来要对元寿那个小屁孩儿俯首称臣?
弘时阿哥当然不愿意就这样早早地缴械投降、认赌服输,不到最后一刻,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是皇长子,还有皇长孙,凭什么要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都拱手相让给旁人?
如果说此前的父子关系紧张仅仅是弘时阿哥的个性原因所致,那么皇上刚一继位就抛出的秘密立储简直就是在弘时阿哥来了个当头一棒,差点一棍子砸昏。不甘心皇上的选择结果,不甘心向年幼的弟弟俯首称臣,那就唯有奋起反抗,向命运抗争,向老天爷抗争。
要想打败自己那个铁腕手段的皇阿玛,就必须采取非常规策略,否则羽翼未丰的弘时阿哥完全就是以卵击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弘时阿哥终于动手了。
弘时阿哥幸运地寻找到了突破口,如愿以偿地在戒备森严的养心殿安插下自己的心腹力量,成功地获取了很多人都得不到的最为绝秘的消息。然而望着这个自从弘昀阿哥过世后,成为自己的独子且一直引以为傲的弘时阿哥,淑清第一天发现,眼前的这个阿哥哪里还是什么自己的亲生儿子,完全就是万丈深渊。
淑清是争强好胜之人,又是胆小如鼠之人,因而也是极懂规矩之人,她所有的飞扬跋扈都是建立在规矩的基础之上,不管是给冰凝下药,还是给琵琶动手脚,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阻止冰凝的得宠,而一旦发现事态的发展偏离了预定的轨道,胆小如鼠和极懂规矩这两人性格特点就会令她立即做出收手的决定。
比如她给冰凝下药那件事情,淑清的根本目的只是为了阻止冰凝受宠,但若是由此影响到了皇家子嗣的程度,自然是借她十二万个胆子不敢继续再有任何行动。再比如给琵琶动手脚的事情,原本只是竹墨急于立功理会错了她的意思,不知轻重之下擅自做了主张,而不是出于她亲口吩咐的结果。毕竟那一次先皇幸园是极其重大的事情,冰凝能够得到一次在先皇面前献曲的机会绝对不是为了出自己的风头,而是为整个王府挣得颜面。
这个道理淑清非常清楚,争宠只是为自己争得利益,当王府或者说当时王爷的利益与自己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身为一个后院女人,她当然知道孰思维能力孰重,因此就算是被妒忌心冲昏了头脑也不可能舍弃了皇上的利益和冒着被先皇治罪的风险,而只是为了得到一个让冰凝出丑的结果。看看她事后的表现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先是狠狠地斥责了竹墨一番,并且宁可放任冰凝享了独房专宠也要从此与竹墨划清界限。
由此可见,规矩对她而言已经达到了信条的高度,是她一切行为处事的准则。说了那么多,在她的心目中,这个所谓的“规矩”到底是什么呢?其实很简单,就是长幼尊卑的秩序,就是通常所说的“君为臣纲、夫为妻纲”。这个规矩是铁律,就是天蹋下来都不能有丝毫的改变,只要她活着一天,这个规矩就有效一天。再把这个规矩解释得更为通俗一些,也就是对于淑清而言,自己的夫君是永远排在第一位的,儿子永远都只是只能排在第二位的,儿子若想要排在第一位也不是不可能,除非老子不在人世了。wWW.ΧìǔΜЬ.CǒΜ
现在皇上活得好好的,还牢牢地掌控大权,而弘时这个做臣子和阿哥的,居然为了一己私利不惜要破坏长幼尊卑顺序,破坏“君为臣纲”的秩序,淑清就算再是舔犊情深,也知道自己的阿哥犯下的是滔天的罪行,犯下的是不可宽恕的死罪。
淑清在身份上虽然首先是一个妃子,但她也是一个母亲,弘时阿哥是她下半辈子唯一的依靠,夫君不能够与她携手相伴一生,但阿哥却是陪她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那个人,这个道理既粗浅又实际。此时此刻,硬生生的规矩与活生生的现实摆在她的面前,令淑清一时有些恍了神儿。
遵守规矩去告发自己的亲生阿哥吗?还是隐匿下来谋逆的阿哥站在自己夫君的对立面?无论是那个选择对于淑清而言都是既痛苦万心又难以过得了自己的心理大关。
见自己额娘如此沉默,弘时阿哥只当是淑清被他吓傻了,继而好生后悔将这个天大的秘密向她和盘托出。原本说出这个天大的秘密只是为了让淑清安心,他的法子万无一失绝无纰漏,谁想到竟是事与愿违,淑清非但没有得到半点安慰,相反却是被吓破了胆,这可不是弘时阿哥想要的结果。
“额娘,您受惊了,儿子这就扶您上床好生歇息吧。反正已经跟皇额娘都说清楚了,剩下的事情您就别担心也别管了,一切都有儿子,您就踏踏实实地等好吧。”
“你别说了!”
此时此刻,与弘时阿哥的一脸满不在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淑清这张冷清严肃的面容,这是弘时阿哥几乎从来都不曾见识过的,在他的记忆中,既然当时弘昀阿哥还在世的时候,自己的额娘虽然对他不是很亲,但也从来没有如此冷着一张脸子,当然更不要说弘昀阿哥过世之后了,身为独子的他享尽了淑清全部的母爱,对他无论怎么样宠溺都不觉得过份,更不要说板起面孔的模样,因此当此时淑清厉声呵斥他的时候,弘时阿哥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怒呵吓了一大跳,刚刚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竟是被这一声斥责吓了一大跳,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任谁看了都是觉得心疼。
“额娘,您,您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额娘怎么了?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还不知道?”
“额娘,儿子不是都跟您说了嘛,这件事情,儿子有十成十的把握,断是不会出半点纰漏和差池的,所以您还担心什么?”
“我担心什么,你还不知道?”
“唉,其实,以前您对付年姨娘的那些手段,儿子也不是不知道,既然对年姨娘您都没有心慈手软过,怎么到了儿子这里,您就妇人之仁了呢?”
“这能比吗?我对你年姨娘做了什么,跟你对你皇阿玛做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能比得了吗?你年姨娘不过就是一个妃子,再是得宠,再是什么贵妃,说到底也是跟额娘一样,不过就是一个小老婆罢了。再说了,那些事情不过就是争风邀宠而已,家长里短、鸡毛蒜皮,能上得了什么台面?可是你呢?你读了那么多的书,都就着饭吃了?你竟然胆敢跟你皇阿玛耍心眼儿,不要说你耍得过耍不过,就是一个‘理’字你就亏了十万千里了!”
“儿子跟皇阿玛耍什么心眼儿了?不就是让雨虹生下小皇孙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等将来一切都到了元寿或是福惠手里头,儿子看您还说不说一个‘理’字!”
“你!你!你可真是要气死额娘了!你怎么争,怎么抢,额娘什么时候说过你半点?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手伸到你皇阿玛那里头!你用什么手段法子,都不能算计到你皇阿玛的头上,你知不知道?”
“额娘,您若是这么说,儿子就不能苟同了。什么叫算计皇阿玛?您若说儿子埋了心腹在那里是算计到皇阿玛的头上,那儿子争那个位子就不算做是算计到皇阿玛的头上?皇阿哥最中意的自然是福惠,第二是元寿,至于第三是谁,儿子不知道是谁,也不重要,但是把皇阿玛原本意属别人的东西最后变成自己的东西,这个就不叫做算计皇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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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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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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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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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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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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