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王爷和十三阿哥两人一直刻苦而又专心地研习演奏《祝寿曲》,一切都是为了今晚的完美表现,因此他们的神经一直紧紧地绷着,精神更是高度紧张。直待今晚演奏完毕,这心里才算是终于放下一块大石头。对此,十三阿哥有说不出来的轻松,而王爷先是轻松,继而却又沉重起来。
重新拾起箫曲,虽然看似简单轻松,却令他不禁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些月夜,他在年府的花园墙外,与玉盈姑娘以琴会友的日子。虽然自从两年前的塞外行围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但是他知道,玉盈一直都没有嫁人。他更知道,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一直没有嫁人意味着什么。
两年来,他之所以没有再见过玉盈,既是因为无法解决未来娶玉盈入府后她的身份问题,更是被她那绝决的“谁也不嫁”而深深地刺痛。被深深刺痛的结果就是他要努力地将她遗忘。
可是遗忘,又怎么可能是想遗忘就能遗忘?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确实开始遗忘,只是他遗忘的,不是玉盈,而是刺痛。时间是医治一切创伤的良药,刺痛一点点地消失,消失,玉盈一点点地复活,复活。
直到今天,随着《祝寿曲》的圆满完成,玉盈彻彻底底地战胜了刺痛,在他的心中再次光辉、明亮、动人起来。这样的结果,完全要拜《祝寿曲》所赐。
正是因为这些日子勤奋研习箫曲,才又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三年来,他几乎不再触摸竹箫,如果不是这次为皇阿玛祝寿的话,可能他再也不会吹奏箫曲,除非抱得玉盈美人归的那一天,他会天天只为她一人演奏,只演奏那一曲《彩云追月》。
现在,为了他的皇阿玛,王爷又重新拿起了竹箫,可是那个当年令他放下竹箫的人,那个为他苦守一生的人儿,此刻再次深深地拨动着他的心弦。他有什么理由责怪玉盈,连他自己都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法子!却要将责任全都推到她一个人的头上,
深陷愁苦与自责情绪之中的他,在宫宴结束以后,抑制不住内心的苦闷,想要去找玉盈。虽然她说过她不会嫁给他,但是今晚,他一定要去告诉她:不只你一人苦守,爷也在等你!
迫切地想要“见”到玉盈的王爷随手接过秦顺儿递上来的一袭白色披风,翻身骑上他那匹枣红蒙古马,一路向东急驰而去。
一阵急驰,令他迅速地远离了众人的视线,于是开始放慢了速度。因为他离年府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越来越忐忑不安起来。
幽静的街巷,只有枣红骏马清脆的嗒嗒声。远远地,他就看到了,还是那个老地方!
三年未见,原本只是微探墙外的枝丫,如今却是枝繁叶茂地占据了街巷的半个天空。今夜明月依旧,正如三年前那些个夜晚,又是一个满月当空,月光透过新春的嫩绿枝叶,洒满一地树影斑驳。
此时此刻,夜已深沉,秋千巷陌人初静,皎月初斜,浸梨花。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
枣红骏马静静地依偎在主人的身侧,一会儿蹭蹭他的衣角,一会儿轻轻地甩着它的尾巴。老马识途,它对这里也是如此的熟悉又依恋?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一阵苦涩,不禁暗暗思忖:老天让他遇到玉盈,这是上天对他的此生眷顾,还是对他的一生惩罚?
竹箫在手,一曲悠扬,声声倾诉,绵绵不绝。
玉盈不再住在紧挨着花园的四进院。随着年二公子到四川任职以及冰凝嫁进王府,从湖广回京后,年老夫妇就让玉盈搬到他们住的二进院,一来彼此之间有个照应,相互做个伴;二来玉盈也省得冬日严寒、夏日酷暑地在几个院子之间来回奔波。此外二进院更安静一些,没有了冰凝相伴,玉盈一个人住在临街的四进院,年老夫妇总是放心不下。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早已进入梦乡的玉盈,恍惚之间,被一阵隐隐约约、似有似无、虚无缥缈的箫曲轻轻地从梦境中唤醒。她双目微睁,侧耳倾听,确实是绵绵之音不绝于耳。是《彩云追月》!这是谁在吹奏箫曲?这是谁一曲入梦来?
伴着这美妙的乐曲,玉盈再次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从宫中回来,虽然饿着肚子,但是冰凝实在是累极了,任吟雪怎么劝她,终于还是连晚膳也没有吃一口,就早早地歇下,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夜半时分,冰凝忽然被一个梦惊醒,那个梦是如此的模糊,虽然就是从这个梦中醒来,但是她仍是想不起来梦中是怎么一回儿,只依稀记得,好像是有一位白衣公子,骑一匹枣红骏马,手持玉箫……可是,他吹的是什么曲子?《彩云追月》,对,就是《彩云追月》!
一想到这里,冰凝浑身一个机灵,头脑也立即清醒了不少,于是随即起身,打开窗棂,她想知道这《彩云追月》是从哪里飘来的!
可是,令冰凝万分失望的是,窗外微风拂动,院落静寂无声,哪里有什么箫音!哪里有什么《彩云追月》!原来一切只是春梦了无痕!
面对这个场景,冰凝根本就不甘心,她回身取了一件披肩急欲出门。在外间屋值夜的吟雪听到里间屋有响动,赶快追了进来,只见冰凝披衣意欲出门,将她一下惊呆了:
“小姐,您,您这是?”
“没什么,我,我只是是去院子里走走。”
吟雪不知道冰凝为何深更半夜地要起来,可是除了尽心陪伴,也是无可奈何。
从屋里出来,一直走到影壁墙,再从影壁墙走回屋子门前,与刚才在屋子里的情形一样,冰凝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不要说《彩云追月》,就是一音半曲的箫声都听不到。xǐυmь.℃òm
冰凝极度失望地站在院子当中,头顶是一轮满月当空,院中是满园暗香浮动,却间人单影只、寂寞孤立。这是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原来真就是一场春梦了无痕。
三年了,她以为她已经将“他”彻底地遗忘,随着那封“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的写就,就已经永远地遗忘。
可是刚刚的她,为什么会做如此蹊跷的一个梦?梦醒之后,为什么会如此急切地追寻?追寻不到,为什么会如此地必然若失、追悔莫及?而这一切,是她作为王爷侧福晋所应该有的行为吗?
在怅然若失以及深深自责的双重压力下,冰凝默默无语地回了房中,在吟雪的精心服侍下重新躺下,却是此夜无眠空自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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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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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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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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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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