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鸡鹅巷处长办公室,宽大的蓝色办公桌后面,戴雨农握着话筒的手异常稳定。
“是的,老板,”话筒里传来低沉而又坚定的声音,“喜鹊已经收到了来自南京的警告,共党可能已经嗅到了一点味道。我个人认为,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那好,巡捕房和日本人那边,你考虑好了没有?”戴雨农叮咛着几个需要注意的地方。
“巡捕房不会插手,日本人方面我们无法保证,但只要行动进行的足够迅速,日本人应该不会立即冲进租界,毕竟,这里是洋人的地盘。”话筒里的声音依然很自信。
“考虑周全,不要出任何差错。”戴雨农最后叮嘱了一句,放下了话筒。
沈醉,从自己见到这个年轻人的第一眼开始,就知道,这就是自己一直寻找的那个人:年轻,聪慧,身手卓绝。
更重要的,是他那双永远都保持冷静的双眸,似乎从来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他的心境产生那么一丝的波动。
偌大的特务处里,也许只有那么一两个人可以与他相比:陈恭树,或者,耿朝忠?
不,耿朝忠还是太鲁莽了一点,这件事过后,自己必须给他一点警告,或者说敲打。
......
耿朝忠并不知道戴雨农内心给自己的评价,即使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鲁莽是他的保护色,也是他失误的借口——在真正暴露之前,他永远都不会撕去这层罩在外面的颜色。
现在的他,正漫步在晚上六点钟的贝当路上,他的身上,是一件刚刚购买的黑色风衣,高高束起的衣领遮住了他的大半个面庞——当然,即使透过衣领,也只能看到一张鼻梁高挺的外国人面孔。
游游荡荡,耿朝忠看似随意的走进了附近一家法国洋行——法租界,是帮会组织的大本营,黄金荣和杜月笙都发迹于此,当然,这里还有个最大的便利条件,就是枪支弹药的管控相对宽松一点。
只要有钱,你就可以在贝当路或者霞飞路上的任何一家法国洋行,买到你想要的东西。m.χIùmЬ.CǒM
耿朝忠现在走进去的,正是这样一家洋行。
“先生,您想要点什么?”店铺里一个矮胖的吊带裤法国人热情的向耿朝忠打着招呼。
“这个,”耿朝忠伸手比了一个八字,“威力越大越好。”
“哦,先生,您来错地方了,我们是正规洋行,我所受的教育,不允许我做这样的事情。”那法国胖子摊了摊双手,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我懂,”耿朝忠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五张美钞,“我想,这笔钱,应该可以支付您从小学到大学的所有教育费用了。”
“您真是了解我,”矮胖男子光洁的脸上露出笑容,他警惕的看了一眼外面,然后低声道:“您跟我来。”
跟着法国胖子走进商铺后院,推开一扇暗门,一个美丽新世界出现在耿朝忠的眼前。
高达一人多高的货架上,琳琅满目的步枪,冲锋枪,手枪以及手雷等制式军火闪着黑黝黝的毫光,昏黄的灯光下,耿朝忠甚至看到了躺在角落里的数挺最新式的轻重型机枪。
“意大利裴李诺1908,麦德森轻机枪,刘易斯冲锋枪,哦,让我看看这是什么,”耿朝忠操着熟练的英语,拿起了一台崭新的轮盘式轻机枪,“芝加哥打字机,还是1928年的最新型号,老板啊,我觉得我认识你似乎认识的太晚了。”
胖子耸了耸肩,顺便拉了拉肩上的吊带,眼前这个美国口音的家伙好像并不是一个菜鸟。
“您要哪几把?”法国人的脸上带着几分倨傲。
整个法租界,自己的路易洋行是装备最齐全的洋行,没有之一,他有自信,客户一定可以从这里选到合适的东西。
“打字机,两把,柯尔特手雷,十个,这几把勃郎宁,就配上三把吧!”耿朝忠指了指眼前的几样物件,“对了,弹药至少要两个标准单位。”
“您是要去抢劫银行吗?!”
胖子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次要这么多,并且全部都是近战武器,他想不出什么样的行动需要这种火力!
“不不不,您误会了,”耿朝忠摆着手,“我只是一个枪械爱好者,我要买的这些东西,大都是用来欣赏的。抢银行?抱歉,我自己就是开银行的。”
“是吗?”胖子用警惕的眼睛看了耿朝忠一眼。
“如果您不放心,完全可以把枪支上的钢印都挫掉,放心,我有的是时间。”耿朝忠也学着胖子的样子,耸了耸肩,然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一千美元。”胖子却没有坐下,直接喊出了报价。
“伙计,你会失去一个大主顾的。”耿朝忠站了起来,风衣下面,一枚双头鹰徽章一闪而逝。
芝加哥打字机,柯尔特手雷,双头鹰徽章,胖子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七百美元,期待与您的下次合作。”法国人再次开口了。
“好,”耿朝忠很爽快,“不过下次合作的时候,我也许会选择另外一个经理。”
“等等。”胖子的表情顿时一滞,洋行里,可并不是只有他一名经理。
“哦?”耿朝忠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他。
“五百美元,我还可以额外赠送您两枚手雷和弹药。”胖子的脸上露出肉痛的神色。
“成交。”耿朝忠从怀里掏出一摞花花绿绿的纸币,递给了胖子。
胖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摸了摸手里的纸币,殷勤的说道:“是否要装箱?运到什么地方?”
“不用,”耿朝忠摆了摆手,“我就在这,哪儿都不去。”
说完,他拿起旁边的一把芝加哥打字机,开始装填子弹。
“不,这不合规矩,”法国人的脸上露出几分焦急的神色,“我可以为您找一家酒店,在那里随便您怎么做都行。”
喀喇一声,打字机上膛了,乌黑的枪口对准了法国人的胸膛,
“不要质疑我的决定。”耿朝忠慢条斯理的说着,胖子迅速的闭上了嘴巴——他毫不怀疑,如果他再敢说半个不字,马上就会变成地上的一滩烂泥。
“法国人,我只会在这里呆几个小时,只要你不说话,不出去,任何事情都不会发生。”
耿朝忠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再发言,而是捡起橱窗上的枪支,开始不停的装填弹药,熟悉枪支的性能。
胖子面色苍白的看着眼前这个美国人,而他的手,则悄悄的伸向了桌子下面,那里,有一个直通巡捕房的警铃。
“你最好把你的手伸回去,否则,我不保证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法国人绝望了,他一下子摊在地上,似乎变成了一具尸体。
时间仿佛凝固了,足足过去了两个小时,或许是三个小时,也或许更长,外面突然响起了零星的枪声,但很快,枪声就像幻觉一样,迅速销声匿迹,又过了半小时,眼前的美国人似乎竖起了耳朵,在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辆辆轿车驶过的声音传来,还有一些略带着压抑的声音,似乎是挣扎和嘶吼。
耿朝忠闭上了眼睛,默默的计算着时间——贝当路,距离二组所在的方浜中路大约有500米,十分钟后,所有被抓住的人就会被押解到那里——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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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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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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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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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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