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如织的火车站出站口,几个身穿灰色学生制服的年轻人正举着一个写着“周教授”三个大字的牌子,注目着从出站口蜂拥而出的人流。
“您是女子公学的周教授吧”
看到一名身穿西装,手提皮箱,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向着牌子走过来,上海济仁大学的几名学生立即一拥而上,围住了这个看上去非常年轻,但实则早已声名在外的西洋史专家。
“不错,诸位是”金丝眼镜男士,微微欠身,风度翩翩的问道。
“我们是济仁大学的学生,特地来接周教授去学校的。”几名学生脸带兴奋之色,眼睛里都是崇拜的眼神。
没错,现在的耿朝忠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南京女子公学声名鹊起的周宣合周教授。
这次他来上海,是应邀参加济仁大学的几趟西洋史讲座的。
“周教授,您跟我来。”
几名学生早已准备好了黄包车,殷勤的照顾耿朝忠坐上去,他们几个反而跟在黄包车后面步行。
“不妥,不妥,这怎么好意思。”耿朝忠一面推辞,一面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已经看到,不远处的通达酒楼二楼,脸上一道凌厉刀疤的郝可夫,远远的对着自己做了一个v字型手势。
戴雨农啊戴雨农,你永远也不知道,在上海,我耿朝忠也有着自己的底牌
“诸位,”耿朝忠面带微笑的看着几位同学,“我坐车,诸位步行,这种事万万不可,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一介书生有多大架子,正好刚下车,我肚子也饿了,咱们就近找个饭馆,先填饱肚子如何”
几个学生面面相觑,不过周教授肚子饿了,他们岂能强人所难
“我看,那家酒楼就不错,”耿朝忠指着不远处的通达酒楼,“我们进去吃顿饭再走,如何”
几位学生互相看了看,马上答应了下来,耿朝忠随手扔给车夫几角钱,然后领着几位学生进了酒楼。
“上一桌菜,上几壶好酒”
进了酒楼的二楼,找了个包间坐下来,耿朝忠立即大声叫喊起来,那熟练的语言,娴熟的动作,无不让几个学生目瞪口呆。
“各位可能没有见过我这样的教授,”耿朝忠呵呵笑着,“其实我的年龄也不大,只是在国外多喝了几瓶洋墨水而已,都是同龄人,做出一副师生相得的姿态,又给谁看呢大家都无须紧张,放开吃放开喝,今天我请客”
几个学生的表情一下子松弛下来这酒楼虽然看不上不是十分高档,但对几个学生来讲,那也是高消费了,他们还正担心吃了饭没钱付账呢
谈话间,酒菜逐渐上桌,耿朝忠端起酒杯,高声说道
“各位同学,虽然我不认为自己的西洋史水平有多高,但我认为,贵校请我来讲这堂课,一定是对的,”耿朝忠坐在主席位子上,笑容满面,“济仁大学最出名的学科是数学,希腊人说过,一切事物的本源都应该简单,符合逻辑,所有的事物,都应该能用数学的语言表达出来这是西方工业革命的基础。所以,了解一点西洋史,了解一点希腊人的精神,对大家的学习,是一定有好处的。”
这周教授逸兴湍飞,呼朋引伴,几个学生哪见过教授如此做派,不由得也感到新鲜,大家你一杯我一杯,不多久,几名学生各个酒酣耳热,一个个醉倒,出溜在了桌子下面。
耿朝忠端起就被,四顾无人,不由得呵呵一笑,然后走出了包间,郝可夫早已守在外面,看耿朝忠放倒了几人,也不由得暗暗发笑,走上前去说道“六哥,今天牛刀小试,还是宝刀未老啊”
“千杯不醉,基本功而已,走,我们进去说。”耿朝忠笑着拍了怕郝可夫的肩膀。
两个人走入一间密闭的隔间,耿朝忠打量了郝可夫几眼,发现半年不见,这家伙胖了不少,脸上多了几分油滑,多了几分世故看样子,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酒楼老板了。
“余乐醒他们,在干什么还有赵理君,沈醉,这些人最近在忙活什么,查清楚了吗”耿朝忠问道。
“刺杀白川义则的事情,他们应该没有参与,”郝可夫低语斟酌,“不过,我发现余乐醒的二组所在的方浜中路附近,最近少了很多人,应该是在执行一个秘密任务。”
“你猜猜,跟什么有关”耿朝忠眼睛里精光闪烁。
“猜不到,”郝可夫摇了摇头,“我按照你的吩咐,初步建立了一些交通线,也私底下跟二组和五组的人有了一些接触。大家都说,余科长现在醉心研究,二组的所有事务都基本交给了沈醉,看样子,他是不想干了。”
“这个处里早就在传,”耿朝忠微微颔首,“余乐醒志不在特务处,他早就跟政界的一些人有密切来往,跟警备司令部的杨虎也关系密切,看样子,是想到政界发展。”
余乐醒不是傻子,他资历太深,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戴雨农的地位,戴雨农是绝不可能让他再行升迁的,换句话说,余乐醒在特务处的职位已经做到头了,想要更进一步,只能像冷欣一样转行,到军界或者政界发展。
“那这个沈醉,在忙什么”耿朝忠话锋一转。
“好像是跟共产党有关,”郝可夫的脸上也露出几分谨慎的神色,“我查到,他派了不少人,加入了义和纱厂和永律纱厂。”
“有这种事”耿朝忠的心突然一紧。琇書網
“是,”郝可夫面带思索,“您嘱咐过我,共产党可能重建上海地下党,我就留意了一些上海的帮会组织,尤其是一些在罢工运动中表现突出的坊厂,纱长,我发现,其中的一些活跃分子,包括沈醉派过去的那几个人,最近都销声匿迹了。”
“是共产党在招纳新人”耿朝忠很快下了论断。
“没错,但我发现,我认识的一个二组的家伙,竟然跟这几个消失的共党活跃分子有联系”郝可夫说道。
耿朝忠突然明白了。
日本人占领上海后,上海的国府势力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真空期,共产党会利用这个有利时机重新建立地下组织这一点,自己能想到,戴雨农也能想到,而余乐醒和沈醉,也一定能想到
余乐醒的二组,或者应该说是沈醉的二组,正在利用共产党在上海重新建立组织的时机,暗中安插一些钉子,试图打入到组织内部
这样,就可以解释戴雨农为什么对自己派人潜望上海打入中共内部的行动不太热衷了,因为,早就有人在做这件事,并且,做了很久,布局更深
“可夫,你做的不错,”耿朝忠略微思索了一下,拍了拍郝可夫的肩膀,“虽然二组是自己人,但他们的动向也得关注好了,我们六组不害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任何信息,日本人,共产党,党调处,都在你的搜集范围之内”
“明白,六哥放心”郝可夫用力点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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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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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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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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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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