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朝忠龇牙咧嘴的躺在周丙为他找的临时居所,抱着肩膀不停的抽着凉气。旁边则是正在将绷带放入药箱的周丙。
运气不错,火车上被击中的臂膀没有打到重要的神经,还是一处近乎穿透的擦伤,总的来说,不影响身体机能。
“其实你没必要杀他的。杀了他,你就埋下了一个巨大的地雷,苏联人一旦知道真实情况,一定不会放过你。如果被老家知道了,你同样不会好过。”
周丙搬了张椅子过来,坐在床边,忧心忡忡的看着耿朝忠——耿朝忠居然把这么隐秘的事情告诉他,那是相当于把命交给了自己,这份信任,太沉重了。
要知道,自己只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苏联和中共,那耿朝忠就是一个现成的叛徒,绝对是要被当场击毙的!
“不杀他不行了,我当时可没法断定自己是否被控制,只能行险。再说了,你也知道,那家伙没安好心,当时本来就想把我们两个都干掉的——不过我搞不懂,特高课到底是怎么盯上我们的。”
耿朝忠说道。
“不清楚,”周丙摇摇头,“应该不是通过我,我只是东北军一个小小的军需官。时至今日,我没有跟南京方面,瑞金方面有过任何联系,他们不可能怀疑我,更不可能跟踪我。”
耿朝忠默默的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看样子,是有点困了。
这也难怪,拖着受伤的身体,两天两夜没合眼,一路上风餐露宿,还得时时担心被日本人抓获,这次的逃亡,可真是逼真到无以复加了。
“好了,你睡觉吧!这地方是我家的老宅,很久没有人过来了,你安心养伤,等伤好了我们再另寻办法。“
周丙看耿朝忠犯困,也不纠结此事,站起身告辞。
耿朝忠并没有睡着。
按道理,度过了危险期,他的精神应该松弛下来。但是,耿朝忠的心却无法宁静。
这回犯险加入特高课,自己的身份已经变得极为复杂。
中共,契卡,特高课,党调科。
这四重身份,只要任何一重被另一方知晓,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并且,每一个角色的信息,都不能搞混,如果一旦露出了马脚,那可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谎言可以遮盖的。
耿朝忠又仔细的想了一下自己每一个身份应该知道的信息,以及不应该知道的信息,然后是每个身份的神态,语气,努力的回忆着经历过的一切,试图杜绝任何的漏洞。
但是,漏洞是一定会有的,也是一定会被发现的。
雁过留声,人过留痕。
自己走过这么多地方,一定留下了非常多的痕迹,如果落在有心人眼里,那是十分危险的。
比如,盐田公馆的谷狄华雄!
耿朝忠从佐藤那里旁敲侧击的得到了真相——虽然佐藤并没有指明具体是谁,只说是岛城的一位老前辈对自己的身份有点好奇,这才阴差阳错的找到了自己。
但是耿朝忠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谷狄华雄!
是的,除了同为情报系统的老狐狸谷狄华雄,岛城不会有人跟特高课有这么密切的联系了。
虽然看样子,谷狄华雄的怀疑只是一种直觉和好奇,但是谁知道,会不会在某一天,谷狄华雄发现了什么新东西呢?
要知道,身份越复杂,暴露的概率就越大。
长期用一个谎言掩盖另一个谎言,就像一个七个茶杯三个茶盖的游戏,随着茶杯数量的增多,总有遮不住的一天。
所以,自己有必要让某些身份和角色消失,让茶杯的数量不至于太多,以免茶盖遮掩不住。
这样,才能摆脱某些人,比如说谷狄华雄一类人的关注。
慢慢的思考着,慢慢的进入了梦乡。xǐυmь.℃òm
这一觉,耿朝忠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直到肚子饿的咕咕叫,嗓子也干渴的冒烟的时候,才被尿憋醒。
爬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耿朝忠走出去,打算找个地方觅食。
缠着绷带,戴上狗耳朵帽子,身上再罩上一件薄棉袄,五月份的天气,扣子却不必系了,就这么敞着怀,耿朝忠走到了大街上。
一朝发祥地,两代帝王都。
春天的奉天格外热闹,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四处都是往来的客商和赶集的路人,一派繁荣景象。
看上去,比后世的街面上人口密度要大多了。
然而并不是,其实现在的奉天城并不大,与后世相比,只是一个人口大约40万的中等城市,甚至都远远比不上青岛的人口数量。
但是,此时的奉天,却是一座极为重要的工业重镇,是中东铁路与关内外铁路、安奉铁路、奉海铁路4路会合的交通枢纽,控扼整个东北的局势。
加上其作为省会城市的政治优势,奉天城成为奉天省(辽宁省)的最大经贸城市、经济中心和交通中心。工业企业的设立,使得大批农村人口及移民人口涌入奉天——几乎每一年,都有近万的人流涌入奉天。
耿朝忠像一个刚刚进城的东北老农民一样,抄着袖筒,弓着背,慢吞吞的来到了一处路边摊,略显生疏的要了一碗混沌,一边细嚼慢咽,一边留意着身边的动静,观察着周围的各种细节,以期能尽快融入。
旁边有一间马家烧麦馆,几个戴着白色瓜皮帽的精壮汉子从烧麦馆里走出来,腰间鼓鼓囊囊,明显揣着家伙,看样子,并不像是想要避讳别人眼光。
相反,他们还偶尔假装无意的撩撩衫子,故意露出腰间的家伙什,显然,这是在故意耀武扬威了。
看来,这几个人应该是当地的回民武装。
这所老宅位于奉天的东郊,附近有一所回民巷,住着大约两千多人的回民,回民民风彪悍,又极为抱团,一般少有人惹。再加上对方又有武器,那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果然,周围的民众纷纷加快了脚步,四散远避,看样子已经是久受其害了。
那几个人哈哈一笑,迈开步子直直的冲着馄沌摊走过来,那摊主是个老头,见势不妙,早早就躲了开去。
其中一人啐了一口痰,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一个食客的碗里,那食客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汉子,登时大怒,刚刚站起来,旁边早有人一把拉住,说道:
“回民,惹不起,小伙子别置气,赶紧走!”
那小伙子也是一时气血上涌,被人一劝,顿时反应过来,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那几个精装回民不屑的哈哈一笑,站在那里,不走也不说话,其余的人一看,这明显是踢场子来的了。
转眼之间,本来有七八个人的馄沌摊子,顿时走的一干二净。
不对,也不算一干二净,至少还有一个老农民蹲在那里,端着一个大碗,安静的吸溜着仅剩的混沌汤。
几个回民眼一瞪,就要发作。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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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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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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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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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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