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让那些存在感到被注视,但那对他来讲已经足够了。
于钢筋混凝土城市群之上游曳而过的巨大生物,飘浮着的树林与孤岛,它们浮浮沉沉,有些只停留一时就消失不见了,仿佛那种孤岛与鲸骨仅是拥有鲜活生命的过客。
灰色的,掉落着如灰烬般白雪的阴影从人群头顶飘过。它们在人群之间穿梭,咒灵和鬼魂在其间甚至只是微不足道令他不会多看一眼的渺小存在。甚至正有背生双翅的神灵从时空间的缝隙中,一闪而过。
现实的活动,就像是微缩的景象,它们在同一片土地与天空,又像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共生在一处。
“…涩泽先生,涩泽龙彦可以放开我的手吗?至少换一个姿势,我们的手心因为这种姿势已经出汗了,请冷静一下,或者我现在停止视界共享?”
十指相扣的姿势从某种程度而言除去过分亲密的意义,从实用角度来说,这样牵住的手的确不容易分开,岚可以暴力让对方松手,大概率会挣断对方的所有手指骨。
涩泽龙彦猛地回头,发丝略显散乱地交织在肩头,红酒般的双眼亮得惊人,他从自己西装内兜抓出一大把宝石,有零星几颗掉落在地面上咕噜噜滚远沾染上灰尘。
“厉害~真的太厉害了,岚小姐,岚酱,岚……岚,和我在一起吧,与我结婚。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财富权利,只爱你一人,我此生只有你一个女人。只要让我与你一同注视这样的世界,我愿意付出所有,亲爱的岚。”
“一生都与我在一起吧。”
一生都让我看到这样的世界吧。
他的眼睛这么说着,真挚又热烈。
不……不如说,为什么她就莫名奇妙的被求婚了。岚又被塞了一把宝石,她苦恼地叹了口气,极强的感知力让她发觉,屋内几处机器运转视线的源头监听者们的呼吸都乱成一团,某人咚一声从椅子摔了下来,接下来就是混乱的脚步声说话声。
“冷静下来。”岚轻声道,她连同掉落在地的宝石还给亢奋的青年,她微微调整了下自己视界的范围,涩泽龙彦立马发觉那种亘古与现今交织的时空交错感的造物与生灵骤然减少,那种冲击力也降低不少。
“很抱歉,是我失礼了。”涩泽龙彦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身体还微微战栗着抖动,他松开了手,拿出手帕想要为少女擦干净手心被自己沾染上的汗意,却被少女自己抽收走了手帕自行擦拭。
她的手被自己捏出了手印的痕迹。少女的手背上是几道鲜明的指痕,随着岚的动作,红色的痕迹缓缓消退,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涩泽龙彦站了一会儿,他注视着如往常一般生活的人们,知道这样的世界背后有那么神奇的存在,竟也对往日稀松平常的景色起了不少兴趣。刚刚在那里站着几个树灵一样的存在,这边站着骷颅白骨的透明形体……商店的牌匾上有肉眼看不到的鸟搭了一个巢穴,道路两旁的植被散发着温暖的光。琇書蛧
他将自己所见的一幕幕安置在现实中,突然就感到无尽的隐秘吸引与新奇。
“如果可以,我想继续下去,可以吗?岚。”涩泽龙彦收拾好心绪,他站在岚面前微微俯身问道,“我刚刚说的求婚的话语是真的,我可以做到自己许诺的一些,以我所渴求的发誓,以我的灵魂发誓。”
“你不必现在回答我,如果您能原谅我的错误和粗鲁,或许可以稍微解答一些我刚刚所见的疑惑?”
奇怪的人。岚想。就像是压抑的岩浆,这个人似乎在看到那样的景象后,整个人从内到外都鲜活得燃烧起来。倒是比他一脸厌世的模样真实不少。
“出去走走吧,涩泽先生。”岚重新伸出手,与她初进来时一样,似乎发生的一切并未影响到他们初见的印象,“我也有点好奇,为什么你们看到它们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两人携手出了门,在异能特务科内部政府眼线大眼小眼明里暗里的注视下,非常自然地走出了大门。
“……白麒麟向‘神子’求婚了。怎么办?”有人窃窃私语。
“‘神子’的实力评级可能在白麒麟之上,修正情报档案记录。以白麒麟的反应推测,我们诱导他接触魔术师,阴阳师的体系,他都没有过这么激烈的反应,恐怕神子的力量深度在两者之上。”
“继续跟上,注意随时汇报两人的对话和前行路径。”沉稳的男声下了命令。
“那个结婚的记录……怎么办?”有下属不死心的继续八卦,“五条悟要求我们把每一个委托任务中岚的行踪和一切谈话记录给他。”
“……”那个沉稳的声音沉默了,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有些干涩,似乎极为头疼与疑惑,他为什么要为这种问题去动脑思考。
冷酷的政府精英真的讨厌感情用事的人。偏偏一个两个都是实力强横随心所欲的顶尖人物。
“反正他只说汇报,又没确定时间。你可是政府官员!!不要怕东怕西,等一切结束再告诉他。”
“是。”长官你不是也怕了他吗?咱们楼顶还没全部补好呢。
涩泽龙彦的脸有一种病态苍白的优雅冷峻感,五官也非常好看,这样一副容貌和打扮的男人走在路上本就会被众人多看,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有一位更加美丽的少女,两个一看就是成年人和未成年的异性走在一起,手牵着手,年长者注视着少女的眼神也有异于常人的专注。
好像还蛮搭配的一对?
一看就不是兄妹嘛,长相都非常优秀,但是完全没有共同点。
那个眼神和询问的声音,呜哇~好温柔,我要醉死在他眼里了。
行人与混入日常中的眼线探子们都似有似无地投射注意力在两个手牵手走哪里都不松开的男人和少女身上,反正看他们的人很多。
实际上,岚和他出门后,就被委婉地请求打开最初那样能见的场景。而她也只是在为涩泽龙彦解答了一下那些生灵的习性与存在,作为中间人引导着它们回答涩泽龙彦的问题。两个人在任何涩泽龙彦感兴趣的地方停留,然后再走,完全无视了外界异样的眼神和桃色猜测。
森鸥外一脸复杂地看着手下线人实时更新的速报,几张照片全部都是手牵手在做各种似乎无意义的活动,就连坐在街道奶茶店外喝饮品都一直手拉着手。怎么才见了一面就成了这个样子。那个五条家的,也没和她变成现在这样啊。
他现在真的很担心。异能特务科现在成了什么介绍恋爱对象任务都接的腐朽组织了吗?还祸害一位妙龄少女,他们的脑子还好吗?不……白麒麟背后的组织和财富,似乎很多啊,如果他来找港口Mafia买一个和岚见面的机会,那么代价……
真不错。就是这机会没落在自己身上。
“呐,太宰君,怎么办啊……我可是答应了五条君在横滨帮忙‘额外’看顾岚酱的,什么吃什么走哪里,说了什么之类。”
反正这样没什么影响的钱很好赚,又能卖人情。他本来就会盯着岚的。只不过多一个无效日常情报的共享人而已。
“帮你可怜的首领大人想想办法吧,想一个不会让五条君发疯在横滨乱来的情报措辞,照片……怎么处理呢,P一下可以吗?”森鸥外一脸头痛又可怜的无能中年男人的模样,哭丧着脸向站在身旁同样看到实时更新情报的少年抱怨。
照片还在增加。太宰治一脸感兴趣,虽然因为涩泽龙彦的眼神和姿态看起来仿佛真有暧昧,但是在他们这种人眼中分辨‘桃色’关系真是一眼就看透的东西。
“对啊~怎么办啊~首领大人居然毫无办法,不如我出去和岚酱来一个偶遇吧,他们在玩什么呢,我好好奇。岚酱还在拼命向她的‘哥哥们’隐瞒和我交朋友的情况,那种样子还怪可爱的。就算事后被发现,第一个挨打的也是白麒麟吧。”
“……太宰君,我只希望他们两个男人不要在横滨出手搞破坏而已,尤其是极其不稳定的五条悟。异能特务科的顶楼可是还在修建中,横滨不需要这种危机的存在。你明白吗?”森鸥外收起脸上的作秀和玩笑,他的异能力爱丽丝一脸冷漠地看向窗外,他的位置可以俯视大半个横滨。
“不论什么手段。掐灭苗头。岚是个很好利用的乖孩子,但看守财宝的恶龙可不好招惹,如果有必要,用岚去解决‘问题’。”
“啧,我知道了。”被绷带遮挡一只鸢色眼睛的少年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就要出门。
“中也君也可以一起帮忙哦~那就麻烦太宰了。太宰果然是我最可靠的下属,没有你我这个首领可怎么办。”
“不要!太恶心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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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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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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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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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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