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奕噶派过去问话的士兵回来了,如此告诉他。
“他们是往东去的?”阿奕噶问。
“他们说去大都。”
“他们去大都贸易吗?卖的是什么?”
士兵微低头:“尚不知。”
“带话过去,让他们和我们一起走。”阿奕噶吩咐。
秦涓不禁抬头看向阿奕噶,他们的水囊和粮食剩下的不多了,阿奕噶恐怕是在打这个主意。
士兵去了很久,阿奕噶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就近点了个骑兵让骑兵过去了解下情况。
骑兵离开没多久,士兵回来了。
“商队说这事要和您谈。”
阿奕噶从沙堆上站起来:“行,你让他们过来。”
士兵小声说:“他们说让您过去……”
阿奕噶微皱起眉,须臾,他选了几个人,也带上了秦涓,他们骑着马过去找商队。
秦涓看阿奕噶神色从容,便也放下心来,阿奕噶应该不会乱来吧。
可是秦涓似乎是高估了阿奕噶的耐性,或者说从少时阿奕噶对他很好,就以为阿奕噶对谁都“和蔼”。
商队的首领还好说,首领旁边站的两个兄弟,一个脾气暴躁,一个看着话少但一开口说话便是骂人。
阿奕噶本来和他们磨的丧失耐心了,这人张口就来,阿奕噶一鞭子甩过去直接抽脸。
“……”秦涓都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去拉住阿奕噶。
“哥!咱们先好好说,这么想让他们拿出水粮是不可能的,再动手只能多增加几条人命。”秦涓颤声说道。xǐυmь.℃òm
阿奕噶是气急了,秦涓知道若今日这些商人若不是遇到阿奕噶,而是遇到其他人领兵,便是话都不说直接动手抢了。
秦涓抓住阿奕噶的袖子对他摇头,要真打起来这商队人多,损失肯定惨重,即便抢到了物质,士兵死多了也是惨败。
杀人,从来都是下下策。
伯牙兀·狐狐说他曾见遍野浮尸,曾见鲜血比夕阳还红,而战争是人解决问题最野蛮的方式……
“我们用银子买你们的东西。”秦涓的思绪一回来,立刻对商队的人说道。
六岁起奴奴秣赫便教他商人重利,这一点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便良善,也只是重小利与重大利的区别,和商人谈事情,先带上价格总归是一个办法。
面前的几个商人似乎是愣了一下,不光他们,连阿奕噶和几个骑兵也是一愣。
秦涓知道这个领头的商人应该明白了,他是在给他们缓和的机会,一个台阶。
要明白,现在他们不卖也得卖。
那个领头的看着年轻,顶多二十几岁,蒙人的装束,眉目却是清秀,他看着秦涓,好一会儿才淡声吩咐身边的两个猛汉。
“去清点一下我们的粮食,拿一半出来。”
“老大怎么可以这样?给他们了我们怎么办?我们两百多人怎么走出这里!”
领头眉头微皱,启唇:“给。”
“老大……”
“什么都别说了,按照我说的做。”
几人见状互看一眼,他们没有再说,但看得出来都极不情愿。
商队拿出了他们一半的粮食,首领不想要他们的钱,阿奕噶不喜欢磨叽,也不喜欢矫情,别人说不要钱他也不想给了,但秦涓对他摇摇头。
秦涓让他给银子,他还没有想明白,但却让人去拿银子。
他问秦涓是什么意思。
秦涓低声说:“他们想甩开我们先走所以不想收银子,但这不行,让他们接下银子,并跟我们一起走,答应他们所有物质共用,给他们庇护,唯一条件就是一起走。”
阿奕噶点头,现在明白了,没有想到秦涓还有这种本事。
阿奕噶走过去对他的骑兵道:“让他们跟我们一起走。”
商队的人犹豫了很久,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不论是因为迫于压力还是因为其他。
阿奕噶让商队的人走在中间,前后都是他们的人,走在最后的是雪别台将军的人还有曰曰他们的马车。
走了几日,松蛮又生病了,不吃不喝发热难退,四五岁的孩子跟着他们实在遭罪。
曰曰心疼又生气:“老子当初就该将这崽子和你留在虎思斡耳朵。”
极布扎低下头什么都不敢说,抱着松蛮,将脸颊贴在孩子的额头上,他只希望松蛮的体温能快点恢复正常。
秦涓端着军医刚熬好的药过来,极布扎拍拍松蛮的小脸:“狐球儿,吃药了,快醒醒……”
松蛮睁了睁眼睛,又无力的闭上了,极布扎再度拍拍他的小脸:“喝药了就不难受了……醒醒吧少爷……”
“……”松蛮嘤咛一声,但还是没有睁开眼。
“还愣着干什么,捏住鼻子了,灌呗。”曰曰漫不经心的说道。
极布扎看着秦涓,示意让他来。
“……”秦涓迟疑了一下,手指捏住松蛮的下颌,药碗抵住松蛮的牙关往里头灌……
汤药一入喉咙,松蛮猛咳了两声便睁开眼来。
“唔……大哥哥…………咳咳咳……”松蛮说了两句,便咳得不能自已。
秦涓看着心都紧了,竟是放下碗,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曰曰眨巴了两下眼睛,扔了手中的吃的,走过来插着腰:“极布扎,你说这么心软的小狼崽我留他何用!灌药都不会!”
曰曰说着刷起袖子拿起碗,恶狠狠的盯着松蛮:“既然醒了,你爹我问你是自己喝还是老子给你灌。”
松蛮一点都不怕他,似乎是摸清楚了曰曰的脾气,曰曰也没动手打过他。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伸出白胖的手扶稳了药碗,乖乖地喝药。
“苦……”他刚哼哼了一句。
曰曰一听在衣兜里找糖,只听到车帘一响,刚才出去的人又回来了,那一只好看的手伸过来,一粒半剥了糖衣的糖躺在糖纸中。
曰曰就纳闷了,小狼崽从小在签兵奴隶营中做粗活,这手怎么还能比他的白啊?
松蛮愣住了没有伸手去接,秦涓双指将糖一夹,将糖放到松蛮嘴边。
松蛮这才傻乎乎的张开嘴去咬糖,这一口咬到了秦涓的手指头……
倒不至于痛,只是这孩子正发热,口中也是滚烫的。
秦涓不自在的连耳根子都红了,倒是松蛮没反应过来,一整个晚上都傻乎乎的,吃完药就睡了。
次日,松蛮再醒来的时候,军医说病情已比昨日好太多了。
*
看到斡端城轮廓的那日是深夜,以至于城外的火光看得格外清晰。
“怎么回事?这一路不见驿兵,是因为斡端遇到战事,这怎么可能?”
毕竟离中原越来越近了,在这里谁敢打他们?
“是羌还是唐古特?还是金国皇室余孽?”有一个大人不经意间说道。
契丹谋士们谁都没有说话,谁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怕引火上身。
秦涓看向那个大人,这人是雪别台将军的随从,一路上和阿奕噶谈过好几次的话,应该至少是个千夫长。
“来个人过去打听一下情况,我们隐蔽。”阿奕噶吩咐他们的人,至于雪别台将军那里他管不了,可以让雪别台大人的人自己去说。
*
不多时,阿奕噶派出去的人去而复返。
“是金人,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差点占领了斡端,好在宁柏大人赶到帮助这里的大人平息了。”
“宁柏大人?”阿奕噶一惊,曰曰也是一把挑开车帘看了过来。
显然没有人会料到宁柏会在这里出现。
“雪别台将军过来了。”一个骑兵提醒他们。
曰曰走下马车,阿奕噶和骑兵们下马。
“雪别台将军。”他们整齐的行礼。
“去告知斡端的官吏我们要进城。”雪别台对阿奕噶说。
“是。”阿奕噶让人去了,再让秦涓去对商队说,他们可以就此别过了。
商队的首领那个年轻男人临走前给了秦涓一个黑色的木牌子。
“秦兄弟,这次真的多谢你了,若今后遇到什么难事,或者是想见我,可以拿着这个牌子去沙州佛道商会,他们见到这个牌子会帮你。”年轻的男人低声说完利落的上马离去。
驼铃声远去,商队消失于星空之下。
大约半个时辰后,马蹄声传来,是斡端的官员闻声而来。
“雪别台将军贵安,伊文王世子贵安。”大人们躬身行礼。
雪别台不说话,曰曰也不好说话,毕竟长幼有序,雪别台是他的堂叔。
因为许久没有人说话,斡端的大人们弓着身子也不敢抬头,这一刻很是尴尬。
秦涓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看向阿奕噶,阿奕噶也正好看向他。
*
斡端城因为受袭,东归的军队本不该久留的,但因为宁柏的原因,军队得去见一见宁柏。
曰曰不喜宁柏,一是宁柏此人年纪不大,却比他高一辈,再就是因为,宁柏文武双全,从小到大,这个名字快把他的耳朵都磨出茧来了……
被比较,是这世上最让曰曰厌烦的事,尤其是他的表姐见了宁柏就走不开路。
“我就知道这宁柏那日连夜离开有鬼,没想到他提前东归……”曰曰沉着眉嘀咕着,别人听不到,秦涓竖着耳朵听的一清二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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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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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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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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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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