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声音很颤抖,奴奴秣赫虽疯但绝非傻子好胡弄,他跳下床,向着秦涓走来。
秦涓心道不好,他一把掀开营帐,风雪灌进来了,秦涓跑了。
“狗崽种你去哪里!吉哈布营逃即是死,军令写在大营营帐上蒙文金文汉文三种文字,老子不信你他妈没看到!”
奴奴秣赫喊完了,秦涓已经跑了,不远处只剩下一面破旧的帐布在风里摇曳着……不知是因为外面风雪太冷,还是他不想闹出太大动静让隔壁帐篷里的人听了去,他没有再大声骂,但也没有去追秦涓。
大约是在帐中被窝里又呆了一会儿,奴奴秣赫突然起身穿衣,他得出去趁着别人没有发现把狗比崽种找回来,狗崽种死可以,但不能害他。
“狗崽种跑不远也出不了营帐。”他自言自语道,穿好衣裳便离开了营帐。
奴奴秣赫一走出奴隶营只觉得心里堵的慌了,他不懂那个孩子为什么要逃?这三年他都忍过来了,为什么不能忍下去……
*
秦涓偷偷摸摸到伙房营的时候天边已鱼肚白。他明白自己得快点赶到骑兵营,他得提前混进那些人里面去。
再走了半里路,等他至骑兵营天已经亮了,秦涓是跟着混进去的,个子小的好处是比较好钻空子。
“你哪里来的!”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
秦涓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我是伙夫。”奴奴秣赫是伙夫,他是奴奴的学徒,他也没说谎,所以他也不害怕了。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那人一挑眉,“该不会是来参加预选的吧?”
“笑死我了一个伙夫营来的小崽种想要当骑兵!先去混个奴隶兵再说吧!”
秦涓皱起眉,心里很不爽,但也忍住了,童声软软的说道:“您不会是要和我一个孩子过不去吧,小小伙夫也得有点追求是不是。”
“伶牙俐齿的小崽种,真想拔光了你的牙。”虽然如此说着,但高大的蒙古兵还是放开了秦涓。
“那你努力吧!小崽种!老子先忙去了!”他拍了拍秦涓的肩膀。
秦涓突然被他的大手这么一拍,拍得他恨不得要吐血。
蒙古兵走了,秦涓忙往那边的草场上跑,他刚刚看到一群少年在往那处草场上跑,可见是预选早就开始了。
草选是由副将带着几个文官初步筛选,这个一般很快,基本上是年龄和身量够了就能上。
秦涓走到这处,这才看到布幡上明确写着:十四岁以上的不要,但身量又不能低于五尺,那日阿奕噶只说了年龄却没说个子不能低于五尺。
他根本还没长到五尺啊,或许再过一年都不一定能到五尺!
秦涓脸色有点发白,而手中却紧张的生出了细汗。
“我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那个检阅的大人皱眉吼道。
秦涓这才回过神来,已经轮到他了:“……十岁。”
“你有……”那检阅的大人正想说话,只听到一旁传来了争吵声。
“大人我真的只有十四岁……”一个高大威猛的人几乎哭着说道,“只是长得显老。大人,求您让我过吧!求您了!”
“军医摸过你的骨,你至少二十岁了,况且你已经不适合练武了,十四岁的我都嫌大了,你就算了吧!滚一边去吧!”
“可是我……”
“别说了!滚吧!”那大人打断了他。
就在这时那高大威猛的男人拿起桌上的一把刀朝着那大人刺过去!
“是你不放过我的!你知不知道这对我多重要!我也不想活了!我跟你拼了!”那人恶狠狠的举着刀冲了过来。
到底只是一个负责誊录的文官,没有武官的反应,躲的慢了点,那男人的刀插在了他的肩膀上,当即见红。
等一旁的副将们走过来,见血的刀已经被踢开了,那个肇事的男子也已被几个士兵围住一顿拳打脚踢。
“打为签兵还是死让他自己选,先押走!”一个副将不耐烦的吼道。
这边秦涓早已趁着混乱蒙混过关了,刚才那个问他话的因为那边突然出事,随便问了他几句,见他答的坚定,军医也摸了他的骨,便放他进来了。
其实,他隐约察觉到了,他们选人应该是宁可选小一点的,也不要太大的。
秦涓傻乎乎的以为自己是通过了,直到周围安静下来,应该是来了什么人……周围的人都没有说话了。
然后,过了很久,站在他身边的少年们怒气冲冲的声音传了过来。
“原来早就选好了,那让我们过来干什么?!”
“早说过只是走过场,三年前我十一岁时就见识过了,只怪我们是游牧散兵不是正经军户出生!怪我们不会投胎喽!”
秦涓不解他们的意思,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他没搞明白。
秦涓低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大家只顾着说自己的,没有人理他。
过了一会儿一个少年看他可怜,才低声对他道:“骑兵苗种八百人都是那些军户里出来的,他们是那些大人们早就选好了的,刚才一个大人说人数够了,让大将军定夺,也就是说我们这被草选出来的一百三十多人都没有机会了。”
告诉他的少年脸上写满了失落与无助。
但秦涓比他还要失落,简直像是突然掉进了冰窟窿里。
太冷了,直接冰冻了他的一腔热血。
他唯一的希望……就这么被扼杀了。
*
有强烈的不满的时候,就会有暴动产生,都是为了自己的人生拼命走到这里来的,为什么不给他们机会。wWW.ΧìǔΜЬ.CǒΜ
“都别吵了!大将军给你们机会从剩下的一百三十八人里面选六十人做替补兵,都去那边站好!”一个副将突然喊道。
虽然只有六十人,但足以让这群少年们高兴的晕厥过去。
这时几个进来筛选的大人向他们走了过来。
一脸担忧的秦涓,在这几个大人里面很快看到了阿奕噶,他顿时燃起了一股炙热的希望!
一身绛色鲜衣的阿奕噶在里面显得格外精神。他胸前的头发被编成了几根细鞭,头顶深褐色的皮毡帽衬得他整个人神气又英武。
阿奕噶还没有注意到秦涓,他和几个大人先将肤色及发色不同的异族给排除掉,又一个一个检查他们的手指,眼睛,耳朵是否健常。
确定这些都合格后,他们会让那个孩子大声喊两声,根据他们的底气来判定他们的脏腑是否有问题。
“可以了,去那边等着。”
被选中的少年如蒙大恩一般朝着大人们行礼作揖后方才离开。
终于,阿奕噶看到了秦涓,他突然笑了,小崽子能站在这里,已经不错了。
阿奕噶装模作样的给秦涓例行公事的检查完眼耳鼻后,他背着手喊道:“大声点告诉我吉哈布营的军规第一条。”
“逃即是死!”秦涓喊道。
阿奕噶抿唇一笑:“那边等着去!”
秦涓心里一喜,那颗悬着的心似乎也在缓缓落下。
只是他没有想到,事情于他而言并不顺利,他的人生真的处处劫数……
六十人已满,但他们还有三十来人没有检查到,剩下的三十人里面立刻有人给阿奕噶和阿奕噶的同僚塞银子。
阿奕噶自然是不会接的,他又不缺银子。但他的同僚却不会拒绝,毕竟塞两个人进去对他们简直轻而易举,白送的银子谁不要?又不是人人都和阿奕噶那个贵族一样清高。
他们只要随手替换两个人就行了。
其中一个大人指着他们里面最高的一个道:“那个个子最高的,你年龄存疑,你出来。”
“还有那个个子最矮的。”
秦涓的心狂跳了一下,不会是说他吧?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四下……希望他不是最矮的。
“别看了,就是你,出来,搞快点!”那个大人吼道。
秦涓愣住了,几乎是哽咽着问道:“为,为什么?”
他这么一问,那个被叫出来的高个子少年也突然来了勇气大声问道:“为什么我们年龄存疑,我是蒙族,我的户籍可以证明我只有十三岁。”
那个大人一听,愣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为了面子他大吼道:“不为什么!我说你们有问题你们就是有问题!”
阿奕噶本来不想管他们贪污受贿的事儿,但听到这里他忍不住了。
“这么做不好吧。”这个人官阶现在比他高,但他出生比他好,所以他用了这种语气。
“阿奕噶?……不会是连这事也要管吧,你是少爷自然不懂咱们的生活难处,拿点银子,你应该能理解的吧?再说安排两个人进去无伤大雅!”这位大人竟然还开始向阿奕噶诉苦了。
阿奕噶皱起眉,不知怎么回事今日他听这同僚说话心里格外不爽,他冷声道:“一码归一码。你若执意如此,我只能去请教鲁巴千户问问此事该如何解决。”
这位大人一听阿奕噶这话,又仔细看了看阿奕噶的神情,见他不像是说着玩的,于是心里害怕起来,但又不想放过就快要到手了的银子。
这位大人压低了眉,突然想到一个法子:“这样,给你们四个一场公正的比试,你们谁先把对方压在身下就谁留下。”
他不想让阿奕噶得逞,又想得到银子,他狡黠的目看向阿奕噶:“用草原上男儿的办法解决这件事,让他们公平比试,阿奕噶你现在还有意见吗?现在他们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阿奕噶一听,心道这人狡猾,他负手而立冷哼道:“随你。”
*
两个拿银子受贿官僚的自然都想选择和秦涓比试,秦涓比他们矮那么多,他们大约是一致认为对上秦涓他们的胜算比较大。
受贿的大人根据银子多少,让给的银子多的那个少年去和秦涓打。
阿奕噶虽和这人为同僚也曾比肩作战过,但也实在看不下去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生存的机制永远掌握在极少的人手里,这一刻他的心底竟为这群散兵和奴隶们生出一股悲悯。
*
这个站在秦涓面前的少年高出他一个头,他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看秦涓就像在看一只小猫小狗。
秦涓不懂少年此刻的想法,但他心里一点都不怕他,他见少年走路虚浮,知道面前的少年的下盘功力不好,他也许比他高比他壮,但也不一定能赢他。
除非野蛮能永远的战胜智慧。
秦涓想的很好,但是他错了一点,蛮力……有时候真的可能战胜智慧。
在尝到几次苦头,险些被这头蛮牛压在地下之后,他开始疑惑了。
那个少年又抓住他了,好蛮的力量!他不能分心!
完了,他为什么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到办法!
若不是他马步扎的好底盘稳当,不然早就被-干-翻了!
“轰”的!秦涓坐在了地上!
那个少年脸上洋溢出胜利的喜悦,就要赢了,只要把这个孩子压住就能赢了。
“狗崽种!你认输吧!”
就在少年高大的身体出现在秦涓的正上方,所有人!包括阿奕噶都要觉得秦涓一定输定了的时候。
秦涓如一尾鱼一般从少年的胯!下溜走了!
胯。
下。
虽然众人惊讶之中又颇觉得无语,但这场面又过于精彩。看来这种小孩子也不太好对付。
比起他们这一组,另一组的对决简直就是阿爹打崽,高个子的少年赢的很快,十招之内就把对手压到在地,也许是出于同命相连的感慨,那个高个子大喊道:“小比崽子打死他!找机会袭击他的后背。”
他一喊那剩下的五十八个也跟着喊了起来:“小比崽子打倒他!打倒他你就是骑兵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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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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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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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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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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