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芳身形一窒,刘父赶紧退开几步,往自己妻子身边靠了过去。秋月这声儿可不小,她就是故意的。果然话音才落,大樟树对面的一幢房子里就忽地冲出来一个人,骂骂咧咧地吼道:“骚娘们,倒个垃圾半身不见人影,又上哪儿勾搭汉子去了?老子揍死你!”
丁芳身子一抖,想躲又不敢躲,正急得团团转,那男人就已经到了眼前,铁钳似的大手一把拽住丁芳的胳膊,用力一拧,丁芳“啊”的尖叫一声——刘家众人彼此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悄悄走了,身后传来响亮的“啪”声,随后就是丁芳鬼哭狼嚎似的哭声。秋月回头一看,那男人正拿大耳刮子扇她呢。街道两旁的住户听到动静纷纷走了出来,都只远远地看着,没人上前劝架。
前世,她就听闻过自己那位婆婆年轻时不正经,而杨元的父亲长得五大三粗的,颇有一把子力气,而且醋劲特别大,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施行家暴。
秋月虽然厌恶打老婆的男人,但像丁芳这样不知羞耻又恶毒的女人,她只想说一个字:该!
身后丁芳还在鬼叫:“救命啊,杀人哪,元元,快来救你妈呀——”
叫声那叫一个凄厉,若是不明真相的人只怕就要对她同情万分,然后挺身而出为她打抱不平了,可惜,邻里之间还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显然是早知了她的为人。悲哀的是就连她的亲儿子、女儿也没有谁走出家门,为她说一句好话。
路上,刘母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刘父一直小心翼翼地瞅着自己妻子的脸色,想说什么又碍着两个孩子在场,几次欲言又止。
就连刘爱玲也绷着一张脸,气氛十分的压抑、紧张,秋月在心中叹息,这丁芳还真是害人不浅。人家两口子过得好好的,她非得来这么一出,这不是造孽么?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想的!
不过前世秋月并不知道丁芳原来和刘父竟是认识的呢,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疑问直到了当天夜深人静的时候,秋月才终于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话说因为这事大家心情都不好,于是回到家就早早地睡下了。由于卧房与刘父刘母的相邻,而那时隔音效果又并不好,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直隐忍的刘母大约是以为两个孩子睡着了,这才开始小声地抽泣起来。
刘母这一哭,刘父可就急坏了,一个劲地向妻子陪礼道歉:“倩倩,全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可是你别哭了行不行?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别憋着,小心憋坏了自己。你打我吧,我保证不还手……”
秋月不禁莞尔,突然觉得刘母好幸福呀,自己的父亲可从来没到母亲这样温柔小意过!
刘母仍在压抑地小声啜泣,声音呜呜咽咽的,显然是不想让孩子们听见,可惜秋月自重生以来就耳聪目明,还是听了个正着。倒是刘爱玲,经过上半夜的辗转反侧后,此刻睡得很熟。
刘父又哄了好久,刘母才委屈地说道:“你口口声声哄我,说你们之间没什么,你们要真没什么,那个——”她想骂婊子来着,可从小所受的教育让她说不出那样粗鲁的话来,于是生生咽了下去。
“她也不可能到了今天还对你纠缠不休!”
刘父急了,“真的没什么,当年是她看我是个工人,家里条件也好,就几次三翻的缠着我。可是我——你是知道我的,我心里只有你呀,我是不太搭理她的,只是那个人脸皮简直太厚。你看到了,当着你们的面她都敢那样,我只是太倒霉了,竟然被她看上……”
“噢?当着我们的面都这样了,那背着我的面,她都对你干什么了?”
刘父一窒,懊恼地直想拿砖头拍自己,“没,没,没什么……”
他这样吱吱唔唔的态度更让刘母火冒三丈,声音也大了两分:“还说没什么?你到现在还想骗我?呜呜呜……”
秋月深深的叹息一声,听声音刘伯母哭得越来越伤心了,唉,也难怪,谁遇上这种事不伤心呀?要怪就只怪丁芳那女人太无耻了!
刘父急得什么似的,一个劲地哄刘母,就是不肯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后来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只得说道:“就是有一回吧,她——咳咳,她突然跑我宿舍来,一来就开始脱——咳……”
然后传来刘母更悲更痛的呜咽声,刘父急得说话速度从所未有的话,跟竹筒倒豆子似的:“你要相信我呀倩倩,我没碰她,真的,当时吓得我就从宿舍逃了出来。我一晚上都没敢回去,也没地方去,我就在工厂里保安室呆了一夜呀,真的,我有证人,保安老许可以给我作证的。而且那可是十二月呀,保安室里没有烧火,我又穿得单薄,冻得我第二天就病了,我这咽炎的毛病还就是那时候落下的根呀……”
秋月听到这里总算是知道了带来的始末,突然觉得今天给丁芳那女人的教训还太便宜了她。
又觉得,其实丁芳光论长相来说,还真是个大美人,可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青年,竟然能够面对自动送上门的美女而坐怀不乱,甚至为了躲避这个女人楞是让自己冻了一夜——怎么突然感觉好感动呢?
这个世界上,原来还真的有好男人这种生物的存在吗?这一刻,秋月心中某些根深蒂固的东西突然有了一丝松动。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某个少年温柔的、深情的目光,以及最后那个悲哀、绝望的眼神。
第二天,秋月发现刘父刘母已经和好如初,不,准确的来说是感情更上一层楼了。两个人对视的时候,彼此眼中都是满溢的深情,教人看了好生羡慕。琇書蛧
秋月吃过早饭就告辞了,与刘爱玲赶到邻县枫荫县去考察最后两家工厂。
枫荫县位于秋月所在的磨盘县东南边,一条大河从县城穿流而过,因此设有码头、船舶,运输更为方便。因此比磨盘县更为繁华热闹,相比于磨盘县只有几条街道的县城而言,枫荫县可是大了不止三倍。
秋月和刘爱玲本来打算下车后就直奔目的地而去,不成想竟然有人前来迎接了。
来的人中等个子,皮肤黝黑,其貌不扬,但一脸憨厚的笑容倒是为他增色不少。这人一见市里来的汽车进站,立马就跑了过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车门,巡视着每一个下车的乘客。
其实秋月从那男子一跑到车边就注意到他了,如今见他这模样,分明是来接人的,心中已经带了三分疑惑。秋月和刘爱玲懒得跟别的乘客挤,因此是最后下车的。
那男子原本有些失望又有些疑惑的神情在见到两人的那一刻立即亮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您好,两位就是李经理和刘经理吧?”
刘爱玲疑惑地看着男子,神情戒备地问:“你是谁?”
那人看出刘爱玲的戒备,立刻笑道:“别误会别误会,我是上进制衣厂的徐上进啊。”
刘爱玲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虽说这工厂是她给联系的,可她自己其实也没来过,只是熟人说起这家工厂时直竖拇指,而且又是在邻县,这才向秋月推荐的。
“你好徐厂长,怎么还劳烦您亲自来接,这可怎么当得起?”刘爱玲笑道,然后又向徐上进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李总经理!”
秋月注意到徐上进见到自己时丝毫没有惊讶,而从他之前接人时什么表情都放在脸上来分析,这并不是他多么擅于掩藏自己的情绪,而是——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情况!
这个憨厚的外表下,竟然还有如此心机?倒是个挺有趣的人呢!几人寒暄一翻便向车站外走去。
不料路上竟又遇到一个匆匆而来的男子,可能是因为跑得太急,竟是满头大汗。这男子微微发福的身材,一张圆脸,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心灵灵活之人。
他一见了徐上进,眼睛里射出戒备的光芒,当看到刘爱玲和秋月,眼里立刻闪过一丝懊恼,不过很快就消失了,若不是秋月耳聪目明心思细腻,还真很难发现。
“哎呀——”他本想叫李经理、刘经理,因为之前在电话里说好了这两位会一起来考察工厂,可是看到刘爱玲倒好认,见了秋月这么一个小姑娘顿时就不敢确定起来,一时间有些踌躇。
他聪明的直接略过称呼,只笑道:“我是南华制衣厂的楚华,不好意思,本来想来接两位的,无奈中途有些事耽搁了一下,抱歉抱歉,呆会儿我作东,请二位好好吃一顿,算是赔罪!”
徐上进一听脸上就显出急色来:“那可不行,李经理和刘经理是我先接到的,理应由我们上进制衣厂来招待。”
楚华不急不缓地眯眯笑着说:“这事是我做得不对,我要自罚三杯,所以这客一定是由我来请的……”
徐上进就更了,涨红着脸就要反驳,秋月淡淡道:“这个以后再说,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吧,参观工厂要紧。”
无奈这二人一听,又为了先去谁家的工厂而争吵了起来,李秋月和刘爱玲对视一眼,皆是哭笑不得。
最后还是秋月再次出面调停,说反正都要去的,谁先谁后都一样,两人可能也意识到再争吵下去会得罪大客户,这才歇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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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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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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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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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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