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怔怔地张着嘴,到嘴的话都咽了回去,莫名其妙地问:“干嘛——这样说?”
刘景峰目光灼灼地盯着秋月,盯得秋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人眼神好——奇怪,就算是成年人也没有这样锐利深沉,让人心惊的呀!
刘景峰突然自嘲地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悲哀:“我知道,你一直在可怜我,从最开始你请我吃饺子起,你并不是想要我帮你什么忙,你只是可怜我!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虫而已……”
秋月满腔的怒火在接触到他那双满是悲凉的眸子时,突然像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似的熄灭了。
双眸不自觉地眯起,紧紧盯着刘景峰的眼睛,秋月突然笑了,以嘲讽的口吻说:“我为什么要可怜你?就因为你无父无母孤独无依吗?在这个世界上,不幸的人千千万万,有些人断手断脚却还身残志坚,闯出自己的一条路来。你有手有脚身体健壮,生活完全可以自理,只要你愿意,未来你可以活得更精彩,做自己想做的事,吃山珍海味穿凌罗绸缎,出人头地做个人上人也未偿不能。”
说罢她优雅地转身,抬眸望一眼阳光灿烂的天空,拍拍手掌道:“走吧,时间不早了。”仿佛刚才说那些话的不是她,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刘景峰满腔的悲愤就这样被她顶得支离破碎,似乎自己一直以来所感受到的悲哀在她面前也不过泛泛,根本不值一提。
自己不是最惨的,世上像自己一样或者比自己更悲惨的大有人在,最重要的是她说只要他愿意,将来可以活得很好,甚至出人头地!这比她直接告诉他,他不是个可怜虫更为有效!
他精神奕奕地赶紧跟了上去。刚走没多远,路过镇上唯一的那家吃食铺子(就是卖米粉、饺子的那家)时,却见那铺子前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并传出一阵阵嘈杂的吵闹声。
秋月心中一动,这地方可是十里八村男女青年“当面”的唯一去处,不会是青平叔出什么事了吧?
秋月仗着自己身形娇小,拨开人群就往里面钻,刘景峰愣了会儿想跟上去又放心不下那一车的东西,只能望着秋月的背影干着急。
秋月费了老大的劲终于钻到了最里层,就见一中年妇女凶神恶煞地拽着青平叔的衣领,怒气腾腾地指着他的鼻子骂:“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怂样。就我闺女,那要模样有模样,要文化有文化,十里八村上门求亲的人都快要把我家的门槛给踏破了,你一个穷山沟沟里小村小姓出来的,竟也敢嫌弃我女儿?”
六奶奶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她是个老实人,不太会说话,只敢小声哀求:“别这样,别这样,这么多人,不好看哪……”
“好看什么呀好看?老娘的闺女让人给糟践了,老娘还管他什么好看不好看的?”那妇人眼睛一瞪大声嚷道。
六奶奶见劝不住这妇人,只能将无助的目光投向另一个40出头的妇人身上。那妇人接触到六奶奶的目光,讪讪地左顾右盼,就是不敢与六奶奶对视。
秋月见角落里还有另一个年轻的姑娘,这姑娘她可不陌生,这不就是前世青平叔娶的那个泼妇媳妇曾如花吗?而揪住青平叔衣领的妇人正是这姑娘的母亲罗大妹。
李青平一个年轻后生被一个老娘们揪住衣领叫骂,他是又羞又怒,却也无可奈何,都说好男不跟女斗,更何况这还是个年长的女人。他此时无比庆幸自己刚刚拒绝了这门亲事,否则真与这样的人成了亲戚,那这日子可怎么过?可老被人这样揪着衣领指着鼻子骂,被周围人指指点点,他脸上烧得慌,一次次想要用力将这泼妇推开,又一次次地生生忍了下来。
正在他左右为难无计可施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清脆动听人声音:“这是怎么啦?”
这声音传入李青平耳中简直有如天籁呀,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声音他瞬间就感觉自己终于有救了,尽管这声音的主人还只是个仅仅十三岁的豆蔻少女。
秋月瞧见青平叔和六奶奶瞬间亮起来的双眸,四只眼睛惊喜地盯着自己,嘴唇蠕动,就知道他们想干嘛了,连忙使了个眼色过去,又笑盈盈地冲罗大妹说道:“这位大婶,什么事如此生气呀?可别气坏了身子,那多不值当呀!”
罗大妹并不知秋月也是泉水村的人,听了这话只觉通体舒泰,诉说道:“小姑娘,你是不知道呀,这炮子打的竟然敢欺负我姑娘……”
她话还没说完,秋月一双美目夸张地瞪得溜圆,惊叫道:“天呀,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竟然还欺负姑娘家?”
罗大姐心中鄙视地嘲笑秋月,心道这姑娘可真好骗,还大惊小怪的不稳重,不过这丫头被自己一句话就给糊弄了,她心中又得意起来,连揪住李青平衣领的手都不自觉地松了一些,转过身子正面秋月,正想继续诉说一番,就见那小姑娘一副又惊又怕的模样大声嚷嚷道:“他怎么欺负您闺女了?是打她骂她了,还是——”
似乎接下来的话实在难以启齿,她把那个“是”字的尾音拖得长长的,转了好几个弯,眼神狐疑又怜悯地盯着曾如花,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这下子群情群昂了,千万不要忽视人民群众的想象力,他们现在已经脑洞大开,思绪飘出去老远老远了……
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对姑娘家的名声可是看得很重的,一时间众人看那姑娘的眼神就怪异起来,李青平憋不住了,刚想开口就见秋月调皮地眨了下眼睛,到嘴的话生生的被他又咽了下去。
曾如花被群众的眼神刺得坐不住了,恼羞成怒地一下蹦了起来,双手叉腰,小眼一瞪就骂了起来:“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我。。。。。。”她想说自己没有被人轻薄,那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她突然发现谁也没把这话挑明了,她必竟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虽说平日一惯泼辣,却并不傻。她第一次发现光是一个眼神竟然也能让人抓狂,可她除了气得小脸扭曲外,还能干什么?
罗大妹见女儿吃了亏,哪里肯算,立即就恼怒地瞪了眼秋月,骂道:“哪里来的小丫头乱嚷嚷什么?我女儿可是个清清白白的大闺女,哪里能让人轻薄了去?”
众人就见那小姑娘被骂得红了眼睛,委屈地垂下头,低声却又清晰地说:“我不是那意思,轻薄是什么意思呀?”
“哎呀,人家姑娘都不知道轻薄是什么意思,她自己倒巴巴地解释起来了。”
“这娘们是心虚了!”
“对,一准是这样,此地无银哪!”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听得罗大妹又羞又恼,连揪衣领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双手叉腰怒瞪众人,破口大骂:“我呸,你们知道个屁?没事少在这儿瞎嚷嚷,小心生儿子没屁眼,一家子不得好死……”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沸腾了,纷纷骂道:“哪来的泼妇,会不会说人话了?”
“你男人要是不会管教婆娘,老子不介意帮他管管!”
甚至还有人爆粗口:“这老娘们就是欠操!”
气得罗大妹眼睛都红了,正要再骂,那媒人许红连忙上来打圆场,扯了扯罗大妹的袖子低声道:“嫂子跟这些人计较什么,咱还是走吧,这事越描越黑,说不清楚的。”琇書蛧
罗大妹也知道自己双拳难敌四手,略一思忖,心想老娘奈何不了那些人,还奈何不了这清泉村的臭小子不成?
便把矛头又对准了李清平,冲上去就要再次揪住他的衣领,李青平好不容易摆脱这娘们,早就有了防备,往旁边一闪罗大妹就落了空。
想要转移话题?秋月可不会轻易让她得逞,她适时天真而又好奇地问道:“婶子,您到底气什么呀?他到底把您闺女怎么了?”
就有那好事的小青年痞痞地瞎搅和,嘻皮笑脸地问:“是呀,他到底怎么你闺女了?你到是说清楚呀,是不是始乱终弃了?”
人群里响起一片哄笑声,有人大叫:“要不干脆叫你闺女嫁给他得了,可不能白吃亏不是?”
李青平听了这话吓得一个激灵,脑子一热就把心里话给嚷了出来:“这话可不能乱说呀,有什么娘就有什么闺女,这么泼辣的女人我可不敢要!再说我也没把她怎么着呀……”
人群里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罗大妹气得脸红脖子粗,怒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想娶,我闺女还不嫁给你呢!你也幸好没把她怎么着,你要碰了她一根头发,看老娘不跺了你……”
“既然他不愿娶,您闺女也不愿嫁,他又没动您闺女一根毫毛,那您这是想干啥?”秋月凉凉地问。
罗大妹被这话给堵得说不出话来,顿时又恼又怒,狠狠地瞪着秋月,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了,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该死的小丫头就是专程来给自己添堵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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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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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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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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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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