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水没吃到,哭得更厉害,他一哭所有的人就要暴露。
玲芳就这样紧紧抱着孩子,捂着他不让他哭,硬生生把孩子捂死了。
“我来不及悲伤,背起老母亲拉扯着玲芳,继续逃亡。”
也数不清路上多少次被鬼子追杀了,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夜晚没有好好睡觉。
他父亲和玲芳的父母都在村子里丧命,逃亡路上他老母亲也被杀死。
玲芳被枪打了一条腿,他背着她,跑了不知道几百公里。
“没有吃的东西,饿得头昏。”痴情鬼道:“玲芳打我,让我扔下她,我不干。”
痴情鬼没有多说细节,只是短短一句话,却道出了当时无助茫然的艰辛。
终于等到鬼子撤退了,他们陆陆续续返回村子。
“再苦也是要过下去的啊,把亲人埋葬,在满目疮痍的地里种上庄稼,啃着树根挺着,就这样又过了两三年,我们第二个孩子出生。”
这回好了些,孩子吃得不多,玲芳也渐渐从丧子之痛中回过神。
但没想到,第二波鬼子又来了,这次鬼子更凶残。
“你们没办法想象,多少残酷的事情是教科书没办法记载的。”
他第二个孩子又死了,是被鬼子煮了。
玲芳受不了打击,要跟鬼子拼了,却被按在地上……
“她奄奄一息,我也被挑断了手脚。但自己的婆娘怎么能放下。”
他脑子里回想的,都是小时候跟她在河边赤脚摸鱼、上山采野果的日子。
有一次大雨被困在山里,她一路哭回来,他一路把她背回来,他怎么能让她在无助中死去。
“我趁着鬼子睡着,背着她走。”
花心鬼愣住:“等等,你不是被挑断手脚,怎么能背着她走?”
痴情鬼苦笑:“走不了就爬,就算爬也要把她带出去。”
他的玲芳,受太多苦了,他没本事,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玷污,看她撕心裂肺,他不能再让她躺在地上死去。
就这样爬啊爬,东躲西藏,身后是鬼子叽里呱啦的鬼叫声,玲芳哭着求他把她丢下。
“我没听。”痴情鬼依旧只是说了短短三个字,概括了当年他们为活命的生死挣扎。
最后当然也没逃得过,他晕死了过去,也就是那时候起他就没了玲芳的下落。
他再醒来的时候,村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战乱的年代,人都没办法保证自己能活下去,更别说拖家带口,不知道多少家破人亡。
很多时候家破就破了,人亡了就亡了,绝大多数人没精力去寻找,只能麻木的、本能的生存着。
“但我不甘心,我问了生还的人,他们说玲芳被带走了。”
纵然被挑断手脚,他也追了出去,一路爬着,饿了肯草根、啃泥土,渴了趴着一个水洼就喝。
后来他被游击队救下,再询问打听的时候,得知玲芳也被救下了,但随着大部队被带到其他地方去了。
“修养了一段时间,我脚能走路了,我离开了小分队,追寻着带走玲芳的大部队出发。”
倒霉鬼叹气:“非要找到不行吗?那个时候上哪找去,你就不怕又碰上鬼子……”
痴情鬼道:“怎能算了呢,她那么胆小,下雨都害怕,就算被别人救走了,但她一个人没有可以依靠的,她怎么办呢?”
要是到了村子里,又碰上鬼子该怎么办。
要是进了城,找不到饭吃怎么办。
“我到了d城,听说大部队来这里了,打听到大部队的确救了一个女人,但是大部队要北上的时候,女人也跟着他们走了。”
痴情鬼继续赶路,走过一座又一座城池,打听着她一丁点的零星消息,甚至到最后杳无音讯。
“我回了一趟以前的村子,我怕她回来了找不到我,在村子前的石头刻下了一个符号,只有我们两人才知道的符号。”
村子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大家前往隔壁村子,合并一下人多一点,村子已经空了,只有偶尔有人回来。
刻下符号,痴情鬼又继续出发,在战火连绵的岁月走遍了一个又一个城市,追逐着新*军的脚步,不厌其烦的追问玲芳的下落。
他总能听到似乎关于玲芳的下落,可那个年代这样的女人太多了,他不能确定他们所说的女人到底是不是玲芳。
就这样找了一年又一年,躲避了一次又一次鬼子,在渴死饿死中一次次挣扎着活了下来,终于等到了鬼子被赶出国门的消息。
全国都在欢呼,他也再次回到村里,他等不到人也找不到人,听说当老师能够给全国各地的学生讲课,说不定学生们能帮他寻找玲芳的下落。
“我就努力自学,勉强当了一个大学的老师,不断的学习,保持思想进步。”
过了一年又一年,教了一批有一批学生,跟学生们一次又一次讲述他和玲芳的故事。
学生们一批一批毕业,奔赴全国各地上山下山,但他还是没等来玲芳的消息。
很快就到了斗、批、改,他遭受无妄之灾,被打后丢了老师的工作。
生活开始变得艰难,他那时候已经五十多岁,没能撑下去。
“临死前回到了村子里。”痴情鬼说到这里,痛哭出声:“才发现,村口大石头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刻了一个印记,是我和玲芳独有的标记。”
“她回来过!”
“她也在找我!”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不是找不到。
而是他们焦急的找着彼此,却擦肩而过了。
“我最终没等到玲芳,我死后就徘徊在村口的大石头哪里,不管刮风下雨、雷电晴天,苦苦的守着……”
痴情鬼被执念束缚在村口大石头上,日日夜夜,后悔遗憾自责,只盼着能等到玲芳回来,可一直到他成了恶鬼也没再等到过她。
“变成恶鬼后,我再次踏上了寻找玲芳的路……”
但活人都不好找,更何况十年过去、二十年过去、三十年过去……
芸芸众生,诸多死去的鬼魂,又怎么能找到。
痴情鬼说道:“我不是故意要附身在夏恩阳身上的,也没想过要害他。”xǐυmь.℃òm
“但我需要我能继续支撑下去,找到玲芳。”
也就是说,恶鬼没了煞气最终也会魂飞魄散,需要不断的寻找‘食物’才能‘活’着。
他一直到现在,都在寻找玲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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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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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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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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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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