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我女儿…..”
“哦,您别着急,我是说您女儿失血过多,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子弹没有伤到要害,您放心,她没有生命危险。”
何正林总算松了一口气,说道:
“谢谢你。”
“您客气了,应该的。”
“老爷,这位是仁济医院最好的外科大夫,夏明远夏医生。”桂叔说道。
“夏医生,今天多亏你了。”
“职责所在,我还有别的病人,先走一步。”夏明远礼貌性的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几名护士把苏灿推进了高级病房。
苏灿躺在病床上,她的麻药还没有全部散去,加上这几天在船上没休息好,此时,她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何正林站在病床前,看着熟睡中的女儿,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阿三殷勤地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床边,说道:
“老爷,您坐。”
“你下去吧,守着门口。”
“是,老爷。”阿三转身出去了。
“桂叔,你回家让吴妈炖只鸡给若云拿来。”
“好的,老爷这是您的拐杖。”桂叔把拐杖给了何正林。
何正林坐在椅子上,双手拄着拐杖,脸上剑眉微微动了一下,深邃的目光一直盯着熟睡中的苏灿,若有所思,女儿今天救了他,可是他宁愿受伤的是自己。
“若云,你一向胆小,今天怎么就不知道躲起来呢?谢谢你救了爹。”何正林小声说道。
…….
夏明远下班后来到更衣间,脱掉身上的白大褂,换上崭新的淡蓝色西装,来到镜子前左右看了看,然后回头又若无其事的环顾了一下更衣间。
在确定更衣间没有别人的时候,他快速走到更衣柜旁边,一个堆放杂物的小柜子旁,然后蹲下身伸出右手,从小柜底下拿出一个废纸团。
他站起来,用机警的目光快速扫描四周,在确定没人之后,他将废纸团放到了自己西服的贴身口袋里。
然后整了整衣服,若无其事地走出了更衣间。
夏明远毕业于日本医科大学,现在是仁济医院最出色的外科医生。他的父母还有弟弟在南京大屠杀时不幸遇害,而他当时正在日本留学……这成了他心中最大的痛。
下午六点多钟天已经快黑了,夏明远出了医院叫了一辆黄包车。
“去嘉兴路。”夏明远说道。
“好嘞,您坐好了。”
黄包车来到虹口区的嘉兴路停了下来。
夏明远下了车走进了一个小弄堂,天渐渐黑了,弄堂里传来了卖馄饨的吆喝声。
夜幕已经降临,幽暗的弄堂里馄饨摊上微弱的灯光,给人带来一丝温暖,夏明远走近馄饨摊,说道:
“师傅,来碗馄饨。”
“您稍等,马上就好。”
一位又矮又胖的师傅,说完,娴熟地揭开锅盖,顺手拿起包好的馄饨下到锅里……
夏明远机警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后坐在椅子上,他刚坐下,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师傅,给我来碗馄饨。”
“好嘞!”
夏明远微微一笑,他知道来人是谁,但是他没有回头,只是假装不认识那个人。
说话的人看着有五十来岁,穿着一身灰色发旧的长袍,头戴一顶黑色的礼帽。不胖不瘦的身材,看上去有些驼背。
他的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容颜,只看见他带了一副高度近视眼镜。
这名男子说完,径直走过来坐在夏明远的旁边。
“您二位的馄饨都好了,请慢用。”
看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夏明远还真饿了,他拿勺子舀了一个馄饨,用嘴吹了吹,放到嘴里,冲旁边的人笑了笑,然后低声说道:
“老师,这家做的馄饨真不错。”
馄饨散发出的热气,让戴眼镜的男子不得不摘下眼镜。
男子一边用手绢擦擦眼镜,一边小声问道:
“你今天怎么下班晚了?”
说话的是夏明远的小学老师王安邦。
王安邦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共产党员。
夏明远看了一下四周,悄声说道:
“码头今天发生枪战,何正林的女儿中枪了,我做的手术,这个您收好,下星期我能多弄一点。”
夏明远说完,从西服贴身口袋里取出一个纸团,交给了王安邦。
“明远,你一定要小心,如果被别人发现,你就说这药是你打算拿到黑市去卖的,记住了吗?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放心吧,没人怀疑我,只可惜这个月只搞到四支,下星期我能多搞点。”
王安邦吃了口馄饨,没说话,他满脸皱纹的脸上,一双眼睛由于常年近视眼睛有些凸起。他抬头迅速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皱了皱眉头说道:
“你已经给我们帮了大忙,就不要再冒险了。”
“何正林的女儿受了枪伤,我可以借此多开几支盘尼西林。”夏明远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四周,继续小声说道:
“老师,我想加入你们。”夏明远嘴里嚼着馄饨,等着老师的答复。
王安邦小声说道:
“嘘,你现在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这样才能救更多的人……我替组织谢谢你,今天码头上军统的一个小组好像全部牺牲了……所以你不能冒险。”
夏明远点点头,
“老师,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先走了。”
王安邦点点头。
夏明远吃完馄饨,有些恋恋不舍的走了。
王安邦看着夏明远远去的背影,他的心情即欣慰又矛盾。
一方面,他希望夏明远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共产主义战士,一方面又希望王夏明远仅仅是一名救死扶伤的好医生……
他已经把夏明远的情况向组织做了详细的汇报,现在只等组织的答复了……
夏明远看上去温文尔雅,一副书生气质,其实他内心强大,这几个月,他已经利用自己身份之便,暗地里为组织搞到了一些药品。
.......
晚上八点多钟,仁济医院的高级病房里,苏灿的麻药已经散去,她的肩膀开始隐隐作痛。
她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暗暗庆幸,自己还活着。
今天白天她太冲动了,差一点丢了性命,要是欧阳峻知道了,肯定会骂她,唉…..苏灿呀苏灿,你要是再犯错可没人能救你了,你一定记住了,你是何若云,你是黑帮老大的女儿……她在心里不住地说道。
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喊道:
“若云。”
苏灿转动着大眼,当她看到病床前,何正林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她时,她有一丝紧张。
“若云,你醒了!,你可吓坏爹了。”
“爹,我,我没事,你怎么也受伤了?”
苏灿看到何正林衣服上的血迹,眉头微蹙。
“爹没受伤,爹抱你来医院时你流了很多血,这是你的血渍。”何正林一脸慈祥,慢慢说道。
苏灿的眼睛突然有了泪水,她没想到自己是被何正林抱着来医院的。
“爹……”
“好了,你两年没回家,好像瘦了,爹抱的动。”
何正林说完把被子给女儿盖好,继续说道:
“这两年,你在日本过得好不好,那个伊藤舍得让你回来?”m.χIùmЬ.CǒM
“我…..我挺好的,伊藤半年前就死了……”
“哦,那你怎么不写信告诉爹?”
“我……”苏灿通过何若云的日记,已经知道了何若云这几年在日本的遭遇,她一想到若云是那样悲惨的死去,便忍不住泪水流了下来。
“若云,伊藤死了,你别难过,你现在回到上海,可以重新开始生活,爹,早就希望你回来了,当年要不是日本人要挟,爹也不会让你去日本。”
何正林激动地说道。
“吱扭”一声门开了,桂叔一只手拿着饭盒,一只手拿着一件衣服走了进来。
“老爷,这是您的衣服……鸡汤还热着呢,我这就给小姐盛一碗。”
何正林的确是一位慈父,他换完衣服弯腰扶女儿坐起来,说道:
“来趁热喝。”
“爹,我自己来。”
“手不好使,就别逞能了。”
何正林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苏灿喝鸡汤,苏灿却有些不还意思。
苏灿很庆幸自己和何若云长得一模一样,因为到目前为止,何正林没有发现她有什么破绽,这让她刚才紧张的心有所放松。
她看着一脸慈爱的何正林,突然想起了远在苏区的父母,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一次发高烧,父亲也是这样一勺一勺地喂她吃稀饭。
“若云,你怎么了?”
“哦,我没事,就是爹好久没喂我吃饭了。”苏灿学着何若云的样子娇滴滴地说道。
“那你多吃一点,吃完了好好睡一觉,今晚爹陪你。”
“老爷,要不让吴妈来陪小姐吧。”桂叔弯腰小声说道。
“不用了,我今晚陪若云。”
桂叔走后,苏灿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奇怪自己对这个“父亲”一点也不害怕……迷迷糊糊中她做梦,梦见自己回到了苏区,见到了父亲母亲还有哥哥……
“娘,我回来了。”苏灿在睡梦中喊道。
坐在椅子的何正林,听到她说话,突然表情凝重地站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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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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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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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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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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