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条沟大铁桥自打建成通车,负责警戒的那个日本关东军守备中队,就施行了轮班儿制,三个小队隔那么几天一轮。原本就不咋在大铁桥工地上呆着的那个少佐中队长,就更不咋到那大铁桥上去啦!一应的警戒事务大多都是通过电话与大铁桥负责警戒的小队联系,这会儿,那中队长一定还在咱这覃庄驻地窝着哪!赶紧着人通知那个少佐中队长,立马赶赴大铁桥!别人家将军到了大铁桥,咱这边儿连个人儿都没有!啊,这说的是能挡点儿事儿的人啦!
要说,这个事儿可真真儿就是板本大佐的一时疏忽所致!板本大佐真真儿没有想到,王儒少将会提出到柳条沟大铁桥一看!他不是来视察荆家沟东山工程的吗?其实,这是板本大佐忽略了一个事实。本来这个世界就是任啥事儿都可能发生的,且柳条沟大铁桥工程又是由荆家沟东山工程衍生出来的工程,王儒少将既是从奉天那么老远的地儿到荆家沟东山工程视察,顺便到柳条沟大铁桥去瞧一瞧,看一看,那可是太正常不过的事儿啦!
板本大佐一时之间有一种要朝自个儿的脑袋擂上那么一拳的冲动,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
从覃庄到柳条沟大铁桥比从覃庄到荆家沟多出去有那么二三里地。有两条路线可以选择。一条路线,是从覃庄到荆家沟。到了荆家沟后,由荆家沟西沟与中沟相衔接的拐脖儿处转向西北,出荆家沟,再走那么二三里地,就到了柳条沟大铁桥了。另一条路线,是由覃庄向北到高台火车站,下道奔东南向,走上那十五六里地,就到了柳条沟大铁桥啦!算下来,两条路线长短基本相当,从覃庄到荆家沟这条路线,稍近了那么一点点。
王儒少将决定,走覃庄奔荆家沟一线!
一应人等,三台漆黑锃亮的轿车,一台日本关东军常用的那种黄了巴叽的卡车,四台车一字排开!日本关东军驻奉天特务机关随行的那台轿车走在最前面,接下来是王儒少将坐着的轿车,再接下来才是板本大佐的那台轿车。再后,可就是那台卡车啦!卡车的驾驶室顶儿上架着一挺日本关东军装备的轻机关枪,就是那种歪把子,丑得不行不行的机关枪了!两个日本关东军大兵,戴着大棉手闷子,戴着那种基本跟那卡车一个颜色的软胎儿棉帽子,伏在了那卡车的驾驶室顶儿上。那俩大兵的身后,挨着车厢板子的两侧站着全副武装的十个日本关东军大兵。
板本大佐并没有坐在自个儿的车里,而是坐在王儒少将的车里。那,陪同,你坐在自个儿的车里,不密切!有点儿不大象陪同,而象随行!板本大佐不坐自个儿的车,那车也得跟着!事儿就是这么个事了!
该上车的都上了车了,那四台车,车队!可就从日本关东军驻覃县守备队队部--司令部的大门前出发了!四台车,轰轰隆隆的,马不停蹄地向荆家沟方向蹽过去!冬天的砂石路,那些个胶皮车轮碾过,地上的那些个砂石尘土都被碾起来,奋力地向后抛撒,粒儿大的先落了地儿,粒儿小的,细微的,就被抛到了空中,一团子一团子地把后边儿的车辆罩在了里面!拖出去足有一里多地!Χiυmъ.cοΜ
这,实在说来,可是够张扬的啦!
也就半拉钟头的功夫,车队进了荆家沟。
王儒少将对荆家沟,应该说是熟悉的啦!这么个当口儿,王儒少将不愿也没功夫追忆往事,虽说这些个往事并不是特别遥远。王儒少将更注重当前。
车队进了荆家沟,接着就出了荆家沟,再接着,可就上了柳条沟南面的斜坡,到了柳条沟了!
上到了坡顶儿,车队又朝左扭了一下子,停了下来。在桥头上站岗的那两个大兵,个个身板儿挺得溜直,俩人对站着,就象没看着那车队到来一样,目视前方!桥对面的桥头上,早有一伙子人匆匆从那头儿向这头儿走过来!
已经就到了一会儿的少佐中队长着实是个经验老到之人,他一时有点儿整不准从奉天来的那个啥特务机关的机关长--听说前不久已经晋升为少将--坐在哪辆车里,走过了这边儿的桥头,并没有就抢上前去,而是不远不近地停住了脚步,挺直了身体,看着面前停着的那几台车。倒是走在前面的那台轿车的门打开来,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日本关东军军服的少尉!不用说话,从那军服的肩章上就看出来啦!少尉远远地对那中队长敬了个礼,说道,少佐!机关长在后面车里,请跟我来!这些个人那可真真儿不白给!那少尉一看那边过来迎接的少佐并不走到车队跟前来,知道少佐中队长是有点儿整不明白将军坐的是哪台车啦!
几乎与此同时,第二辆车的车门已经打开,跟司机并排坐着的那个少佐,下了车了!随手捞开后排的车门。将军下了车了!板本大佐也从另一侧车门下了车了!
下得车来,王儒少将并不急于走过桥去,而是从那为修桥而炸开的山体豁口处向东北向的山坡爬上去,随后站在了那灰突突的满是树木杂草的山坡上。众人不解,遂也跟着向那山坡爬上去。到得那山坡上,众人明白了,将军这是要从高处看一下子这大铁桥的雄姿!
时已下晌儿。太阳已经在天空中转到了西南方向,就悬在柳条沟另一侧沟坡的丛林之上,把她那金灿灿的光抛撒下来,一时之间,一切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大铁桥西北东南向横跨于柳条沟之上,被阳光照着的地儿竟然有些个反光刺着人眼,让人不能直视。
满洲国人有福啊!
王儒少将说道。
从西南山坡上的那座岗楼里急匆匆走出一个人来,穿着笔挺的日本关东军军服。在阳光的照射下,王儒少将并没有看清那个军人的脸,但从那人熟悉的身影,纤细的身条儿,王儒少将知道,那是一个女人。谁?自个儿的亲妹妹王娟秀啊!
到覃县来视察,王儒少将并没有跟自个儿在覃县执行任务的两个妹妹透露一丝消息。王儒少将到这柳条沟大铁桥,主要是来视察这大铁桥的,但,是不是也要来看看自个儿的两个亲妹妹?不得而知。
在场的一应人等均不知王娟秀少佐和王娟娥少佐跟王儒少将仨人儿是亲兄妹。
按照惯例,所谓视察,那得看一看,说一说。王儒少将视察柳条沟大铁桥,根据有关记载,跟视察有关的话,统共只说了一句。
从山坡上下来,王儒少将径直上了车,吩咐道,荆家沟东山工程!
从柳条沟大铁桥奔荆家沟东山工程,车队得磨回头去,原路返回到荆家沟西沟与中沟衔接的那拐脖儿处,进入荆家沟中街,由中街到东街,再东山。
从西沟与中沟相衔接的那拐脖儿处进入中街也就半里多地的样子,王儒少将知道那是个啥去处!那正是奉天省警察厅特务科科长荆志国的叔伯兄弟荆志义家,亦即荆志国的大爷荆继富家!当然,这时候,荆继富已经不在人世了!说话的功夫,车队已经就到了荆志义家的那门楼前。也不知咋,王儒少将想到,人生世事难料,有时几天一过,早已就物是人非!
王儒少将吩咐那开车的特务,稍慢一点儿,稍慢一点儿!王儒少将看到荆志义家那门楼上面的匾额依然挂于其上,鸿福堂几个汉字依然那么遒劲,那么醒目。
可惜!那老东西已经驾鹤西游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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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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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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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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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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