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个事儿,这么些个人到一块儿也有些个日子了,要说亲密已经就是亲如兄弟了!按说,你就是张口问问,那又有啥呢?问一声,你家那掌柜的太太叫个啥名字,或者你家那掌柜叫个啥名字,如果觉得不好直接问名字,就是问一问姓啥也行啊!但这些个人还真就是讲究人儿!唯恐一旦张口问了,人家再有啥不方便说的地儿,那不就不仗义了嘛!好象咱信不着人家似的!
那石垒说到这儿还没说完,就接着说道,现在这满洲国的事儿也没旮哒说去!你说就一个校工竟然就是给日本人做事儿的特务!这相片咱也整来了,咱们哥俩儿是琢磨好了,不能再让这小子害人了!这回咱就让这小子好看!哥儿几个看这相片!一瞅就不是个正经东西!
这一回的事儿干得漂亮!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步骤,五个人就上去了!两个在大门外喊门,两个事先就潜进了院子里,躲在那教学楼门口的灯光阴影儿处,小宝在路边儿远处望风儿!那简直也太顺了,前后也就几分钟的功夫,那小子就归了西了!
通过这个事儿,钱忠心里的想法得到了确认。石垒和万仓并不就是啥伙计,这两个人应该就是啥反满抗日组织里的人。钱忠之所以能得出这样的确认,是因为在被整死的那家伙的屋子里搜到了一部电台,也就是那来回传递情报,一摁嘀嘀哒哒响的那种机器。不用说,那小子肯定就是个特务了!但那小子还并不就是日本人。想来是日本人为了得到情报,把那小子安插在这学校里的。
事毕。钱忠想,这日本特务被安插在这中学是为监视那掌柜的太太,掌柜的太太是老师,咱要找的那个陈果姑娘也是老师,咱就在那学校跟前蹓跶两天,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万幸,那掌柜的太太就是陈果姑娘哪?这也是不准的事儿!要说掌柜和省警察厅的科长,这两下儿,跨度可是够大的!但钱忠想,啥是掌柜,掌柜就是头儿啊!那石垒和万仓要是啥官人,那管他们的头儿叫掌柜,那也是说得过去的!
约摸晚上放学的时候,钱忠把能穿在身上的都穿上了!那在外面还不知得蹓跶到啥时候哪!就出了那个小院儿了。小宝看见钱忠要出门儿,就打了声招呼,钱大哥,出门啊?啊!太闷得慌了,出去蹓跶蹓跶!啊!钱大哥,外头下着雪哪!没事儿!
到了那中学的门前,学生还没有下课。天已经就暗下来了。钱忠象没事儿人似地从那临街的校门前走了过去,稍过了一会儿,又蹓跶了回来!这时候,他忽然发现,就在学校门口往北走,到了东西街口的墙角儿,有一个人在那儿靠着墙角儿站着哪!钱忠觉得不能再这么来回蹓跶了!他就一直向北走了过去,走到那人跟前,象没事儿人一样朝那人看了一眼。那人穿了一身崭新的青布棉袄棉裤,带着一顶羊剪绒赭色硬胎棉帽,穿着一双礼服呢圆口青布棉鞋。穿着挺讲究,脸色却是青菜色,也不是天儿冷冻的还是咋的,看上去有些个不太协调。钱忠起了疑心。这学校校工刚被咱们这伙子人给整没了,这咋在这儿挺老冷地杵着个人哪?这样想着,他就在东西大街上朝西走下去了。走了一段儿,回过头朝那人站着的墙角处望过去,那可是任啥人也没有了。钱忠知道自个儿是个咋回事儿,他并没有敢直接就回他们住着的那个小院儿,而是在街上又蹓跶了一会儿,看看身后确实没有人跟着,这才往那小院儿走回去。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他刚才去过的学校那边儿响起了“啪”地一声枪响!出了事儿了!钱忠没有接着往小院的方向走,而是又奔学校的方向下去了。刚转到那条街上,远远地就看见一帮子日本关东军大兵聚在学校北边儿东西大街街口东边儿挺远的地儿,朦朦胧胧地看见地上好象躺着个人,旁边停着一辆日本关东军的大卡车。接着,那帮子聚堆儿的大兵就七手八脚地把那个躺在雪地上的人抬起来,放到了那大卡车上。看得见,那个被抬着的人胳膊腿儿已经不听使唤了,拿不成个儿了,分明就是断了气了!钱忠大惊,这才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人死在了这大街上?
钱忠看到的倒在雪地上的那个人,正是戴着手铐想要勒住陈果脖子而没有得逞的那个人。这时的陈果已经被日本宪兵司令部的人用另一辆轿车带走了!
钱忠哪还敢近前,只是远远地看着,看着那帮子日本大兵都上了那辆卡车,呼呼隆隆地开走了。到得这时,钱忠也只好回过头来,改天再做打算。
钱忠并没有灰心。过了一天,钱忠再一次从那个小院晃了出来,他还要到他们办过事儿的那所中学去蹓跶,说不定,万幸,要是能看见陈果,这回的收获可就不比以前了!
之所以说不比以前了,是因为情势发生了变化。这回要是能看见陈姑娘,那不但陈果的先生是个啥人能够知道,还能够知道石垒和万仓的掌柜是个啥人了。很有可能,陈果的先生和石垒万仓的掌柜就是一个人!真要是这样,那这回咱可就找到咱要找的人了!
那钱忠到底是要找个啥人?钱忠本心是要找真正能和日本人死磕,真心和日本人打到底的人,要能帮着他替汪春报仇的人!要说对汪春,他内心并不就是十分钦佩,那汪春受了啥日本人给的官儿不说,他那些个作派,整天也不干正事儿,啥这个那个的!你个中国人,就那么整天顶着个县长的帽子不干正事儿!日本人火烧胡子那回,也不知这汪县长是说走了嘴还有意透露,那还算是干了一回正事儿,别的,没啦!这个事儿,反也怪不得汪县长。你说东北军那么好几十万的人马,说蹽就蹽了,就一个县长,那也委实干不了啥!但钱忠想,做人不能那样做!咱有一分力出一分力,中国这么大的地儿,这么多的人,咋就能让你啥日本人,那么一个弹丸小国就给制住了哪!咱就是不信!
大雪过后的奉天,西边儿的太阳把灿灿的光辉毫无保留地播撒下来。下了两天的雪,奉天的大街小巷本是白花花的一片,这时都变成了金黄色。说起来,这场雪在这东北,还真就算不上啥大雪!大街上也就没了脚背,等那墙角儿,房屋旮旯儿,窝得高一些个,但也厚不到哪儿去。
钱忠这回多了心眼儿,他并没有走到学校大门的跟前去,而是在对面的街边儿上慢慢地蹓跶,眼睛却时不时地往对面学校大门处和街的各处瞅上一眼。
学校里面传出了下课的铃声,寂静的校园热闹起来了。先是教学楼,接着就是学校白雪皑皑的操场,紧跟着,这种热闹传到大门外的街道上来了!学生们呼呼隆隆地从学校里走出来,有的一边走着还一边儿说笑着,有的还打打闹闹,跑着喊着!这时候,站在街对面的钱忠眼睛亮起来!他看到学生中间,一个穿着银灰色呢子大衣,系着一条深灰色围脖儿的女教师从大门处走出来!钱忠看了一眼,立时就侧过身去,他不想让那个刚从大门口儿走出来的女教师看到他!
没错,正是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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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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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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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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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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