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行人还真就是不少,大概也都是些个上下班儿的人。几个回去有些个晚了的学生,从学校里跑出来,超过了陈果,一边儿跑还一边儿打闹着,嘻嘻哈哈地,斜背着的书包在屁股后面一颠一颠的。戴着的皮帽子一跑就糊到了眼睛上,再赶忙地往上推一推,口鼻呼出的热气,到了外面遇到了冷空气,全都变成了白气儿,呼呼地喷出来。陈果出了校门一直向北,走到了一个街口再朝东走,待过了两道横街,再朝北走一段儿不远的路,就到家了。
陈果向北走到了路口,正在朝东走下去的时候,突然就从后面跑过一个人来,一边儿飞快地跑着,一边儿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这帮子小日本子,不得好死!”跑过陈果身边的时候,还回头瞅了瞅陈果,急三忙四地说道,“大姐!快跑!那边儿小日本子又杀人啦!”
这时,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借着灯光,陈果看到那回过头来的人是个年青人,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带着了个短耳的棉帽子,在眼前一晃就过去了。陈果回过头去,看见大约也就四五丈远的地儿,又接着跑过来一个人。看身量,这个人应该比前面那个年青人的年龄要大一些个。这个人气喘吁吁地从陈果身边跑了过去,并没有说话。与此同时,陈果听到了身后有那种日本关东军大兵穿着反毛皮鞋跑路的声音传过来,同时夹杂着哇哩哇啦的喊叫声。转眼间,一队日本大兵端着长枪已经就从身后冲了过来,急勿勿地朝前头那两个人追了过去,领头儿的手里拎着一把手枪。一会儿的功夫,人影儿不见,前面挺远的地儿却响起了枪声。
陈果边走边想,这也不知是个啥人今儿个又得倒霉了。
走到胡同口的时候,天儿就黑下来了。陈果一手拎着自个儿的小包,这边儿就加快了脚步,可刚走进胡同口儿,就见胡同口拐角处的树下坐着一个人。这一下,可把陈果吓了一跳。陈果下意识地猛地向后顿了一下子,嘴里差点儿就喊出了声来!陈果定睛细看,好象是刚才在路上从身边跑过去的那个年青人。只见那个年青人脸色惨白,右手紧攥着左臂,穿着的棉袄已经让血润红了一大片。这个年青人是受了伤了!
这种情况,如果算是一种险情的话,那陈果可是遇到过几回了。陈果小时候参加她爹一个同僚的亲属葬礼时,险些挨了枪击算一回。再一回是跟荆志国一起从北京回东北,同大帅坐一趟火车,大帅挨了炸,荆志国腿也受了伤,那算第二回。算起来,这回可就是第三回了!陈果愣了一下子,就在那个年青人的面前蹲了下来。就在这蹲下来的一瞬,陈果想起了荆志国跟她说过的话--这个时候,千万要多加小心!眼前受伤的这个人到底是个啥人哪?
那个人一看陈果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就气喘吁吁地说道:
“大姐快走!可别让咱连累了你!”
陈果刚才冷不丁看到这么个人,吃了一惊,这时听这年青人说出这话,一种神秘感冲撞着她,同时还有一种这个年青人心地清正的感觉,反正一时间,心里的感觉比较复杂。陈果顿了一下子,说道:
“小兄弟,受伤了吧?伤在了哪儿?”
“大姐,没啥大事儿,胳膊上挨了一枪!这帮小日本子,赶明儿个咱都把他们宰喽!”骂了一句就瞅着陈果说道,“大姐,咱是北边儿过来的,到亲戚家来串门儿。没曾想,刚下火车,就让这日本人给盯上了,说咱是啥反满抗日分子!咱哪是啥反满抗日分子,你说这哪跟哪儿呀!大姐--”
陈果一时有些个拿不定主意。这人会不会是荆志国他们那一伙子的人哪?看样子还不太象。但让日本人给盯上了的人,想来也应该就是好人,这可咋整?想到这里,陈果就朝自个儿家的院子瞅了瞅。但陈果马上就警醒到,这是万万不可的!现在这满洲国,表面上看,好象日本人已经站稳了脚儿,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乱着呢!这个人是无论如何不能往家领的!想到儿,陈果把心一横,说道:
“兄弟,要不咱找辆车送你去医院吧?你这胳膊流血太多--”
陈果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从胡同口的街上一下子闪出一个人来,噌地一下子就蹿到了陈果和那年青人的面前,不由分说,抡起胳膊,一拳就朝那年青人的面颊砸了下去!那年青人看到一道黑影倏然而至,急忙躲闪,把脑袋往一旁一歪,但已经就来不及了,那人一拳正捣在那年青人的左面颊颧骨上,那年青人“哎呀”一声就朝一边儿栽倒过去,陈果同时也“哎呀”了一声,跌坐在了地上。这时的陈果,手里拎着的小包儿也甩到了一边儿,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再看抡拳头砸人的那条黑影,这时又扑上前来,再次抡起拳头朝已经歪倒在地的那个年青人砸过去!这时却听到了陈果的喊声:
“哎呀!你咋才来哪!”
陈果这一声喊不要紧,那抡拳头还想砸人的人一下子就顿住了,再看已经跌倒在地上的那个年青人,趁着这功夫,一个上挺从地上站了起来,撒腿就朝胡同外的大街上跑了过去!那抡拳头砸人的人毫不相让,转身也朝大街外蹿了出去,转眼就都消失在了大街的昏暗之中。
陈果站在胡同口,愣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忽然觉得,刚才的这一幕有点儿不大对劲儿!多亏自个儿心狠了一狠,没有出手相救,要不然,今儿个还真就可能要坏了事儿了哪!
但到得这时,陈果倒还是觉得,后面冲上来抡拳头的那个人功夫了得!那人身体轻灵,极其迅疾。陈果觉得,那个人的那一拳应该并没有把力道用足,顶多用了三分力。就是这三分力那要是往命门上捣上去,那也足以让那年青人瞬间丧命!
这到底都是些个啥人哪?如果是啥反满抗日力量,那今儿个自个儿做的这个事儿可就有点儿不对了!但陈果又想,那人这一辈子,那可不就是这样,尤其是在这一瞬间这么个时候,那脑袋要是稍稍转得慢了一点儿,那可不就缓不过来劲儿了!深一脚浅一脚的,谁能保证步步不差啊!只是,那年青人弄不好,恐怕要凶多吉少!
晚上,陈果把遇到的这么个事儿跟荆志国一说,荆志国瞪着眼睛半天没吭声儿。过了好一会儿,才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哎呀!你今儿个遇到狼了!”
“此话咋讲?”
“你是个有学问的人,你一定知道中国古代有个寓言,叫做《东郭先生和狼》。你今儿个遇到了狼,但你并不是东郭先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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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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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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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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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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