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继富在电话里没说太多,只是说,咱新用了一个人,想让荆志国回来帮着给瞅一瞅,有点儿轻描淡写。说到最后,又补充了一句,额外,还有点儿事儿要同荆志国商量。你还别说,这县上因为荆继富是保长,给他家装了电话,那方便之处可是多了去了!
荆志国一拿起电话听筒,听到里面传出荆继富的声音,就先是愣了一下子。以前是凡有事儿,都是荆志义给荆志国打电话,象这样由荆继富直接给他打电话,这还真是头一磨儿!荆志国知道这回这事儿非同小可。放下电话,荆志国在心里就琢磨开了。大爷这是咋啦!这世道正是乱糟的时候,这么个时候你还用啥人哪!再说都入冬了,家里还有啥活儿还得增加人手?着实让人不解!还说有啥事儿要商量!还有啥事儿?那胡子的事儿不是说了嘛,一时半会,他也不敢咋的,挺挺再说呗!可又一琢磨,这回,荆继富亲自给他打电话,有些个异常。商量个啥事儿,荆继富在电话里没说,荆志国知道,自个儿的这个大爷,那也不是寻常人物,他在电话里不说,肯定是电话里不能说。这样想来,自个儿还是得再回荆家沟一趟!可这不长的一段时间里就回了三趟荆家沟,接二连三地,这跟厅长张昊池也没法儿说呀!这可得咋整?
晚上,荆志国同陈果说起了这档子事儿。陈果一听,也是大感意外。
“咱这大爷这是咋啦?这不才从荆家沟回来嘛!这咋又让回去?”
两个人都不再作声,都闷着头坐在那儿想事儿,那能想出个啥!
“啧!咱看,还是得再回去一趟!”
“回是肯定得回!既然大爷亲自打的电话,他也知道咱这才从荆家沟回来,想必是有啥重要的事儿,可这才几天,荆家沟能有啥重要的事儿呀!”
“陈果,这回你就别再跟着跑了!咱自个儿回去!”
陈果有点儿不太情愿,瞅了瞅荆志国,勉强同意了。
“行,你把石垒带上!”
“好。”荆志国嘴上答应着,心里话,带啥带!石垒也没在奉天哪!
第二天,荆志国还是晌午到的荆家沟。事儿也真就是个巧,正赶上那个姓白的茨沟人刚刚从茨沟来到了荆家沟,也是才进屋儿。
还是见到就吃晌午饭,照例还是把荆志国那几个把兄弟都找了过来。以前,荆志国每次回荆家沟,吃饭时都是这个格局,但那是因为他们是把兄弟,荆继富想趁着这个机会,让荆志国和荆志义他们这帮子把兄弟近乎近乎,要不平素也没功夫相聚。在荆继富的眼里,啥把兄弟!不就是乡里乡亲的处得较比近嘛!可这一回不同,荆继富是要借着吃饭这么个机会,让茨沟那姓白的小子知道知道,在咱这荆家沟,你还是稳当点儿,咱这可是人强马壮!开席时,人都齐了,唯独没见到荆志义的太太华子。华子可是六侠之一哪!
“咱嫂子哪?”荆志国问荆志义。
“你嫂子她妈这两天儿有点儿不愉作,回家看她妈去了!”
愉作这个词儿是东北土话,就是舒服的意思。要说谁谁病了,那可就是生了大病了,头疼脑热这类小病儿,就说不愉作了。
这次晌午饭,那可是有了讲究了。别的人都没咋说话,基本就荆志义一个人在那叨叨叨地说。荆志义先是把那个姓白的茨沟人,也是铁蛋的救命恩人,介绍给大家,说,咱们这顿饭就是为了答谢白大哥才备下的,特意从奉天把整天忙得不能再忙的国子找了回来。接下来就是喝酒。荆志国因为当天还得回奉天,就只是表示了一下子,将小半盅酒喝了下去。其他的人,个个都表现得很热烈,但也没咋喝酒,这么个场合,还有谁能往死里喝酒!
众人散去后,荆志义把东厢房已经收拾好的靠南面的一间让那个姓白的茨沟人住进去,然后荆继富和荆志义同荆志国三个人说起了屋里话。
荆志国听了铁蛋被那个姓白的茨沟人救起的整个事儿的前前后后,心里有了谱儿了。荆志国说道:
“这个人到底是个啥人,从眼下的情况看,还说不准,但眼下还不能说就是啥歹人。这个人肯定是在打咱荆家沟的主意,但他到底要干啥,眼下还看不准诚。咱觉得,大爷和大哥做得对,人家是咱荆家沟的恩人,咱不能亏着人家,你要是给人家钱,人家还不一定收,大爷和大哥这么做,咱觉得是再好不过了!即便他真就是胡子,更严重点儿说,是那胡子到咱这儿来探风儿的,踩盘子的,那你不让人家探风,不让人家踩盘子,那人家就不来了吗?人家不照样还得来嘛!咱这家里有啥?你愿意探风,愿意踩盘子,你就探!你就踩!”荆志国说到这儿时,他早就注意到,荆继富和荆志义的眼神儿有些个飘忽。荆志国接着说下去。“不是已经和人家说了,要人家帮忙做事儿,那有啥事儿就让他帮着干呗!但有一样儿,还是要心里有数,注意些个就是!”
荆志国接下来说出的话,有点儿让荆继富和荆志义这爷俩儿的心跳加速了许多。荆志国说:
“眼下,满洲国已经成立了,都已经立了法,但这些个都是表面上的,实际上说了算的还是日本人。那几个日本人到咱这荆家沟来,想必是有所图,只是图个啥还不清楚。”荆志国瞅了荆继富一眼,接着说道,“日本人到咱荆家沟这山里来,总让人觉得不是啥稳当事儿!你看那铁蛋,要不是姓白的那人出手,还不定是咋个事儿了呢!这个事儿还真得注意些个!大爷,你是荆家沟的保长,这个事儿,你得有个保长的样儿,咱看,你能不能张罗几个人,一定要暗地里,不要在明面儿上,说呢,只说是为了荆家沟地面上的安全,实际上,既可保护荆家沟,任啥也防着点儿,既防胡子,也防贼盗,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儿嘛!但这样一来,大爷家可就要破费一些个了,得做些个准备。”琇書網
荆继富和荆志义爷俩儿心里激凌了一下子,俩人儿对视了一眼,都没吭声儿,还是坐在那儿听荆志国说下去。
“大爷,眼下,老百姓的日子整得挺难。这个事儿,既不要让老百姓知道,更不能让日本人知道,一定要在暗地里。要是让日本人知道了,日本人恐怕就不会依了咱。他不依咱,他又不能保护咱荆家沟的平安,那不把咱糊弄了嘛!这个事儿,咱琢磨,也不是很难,大哥,就以咱这几个把兄弟为主要的,再整上几个人,先整那么十个八个的,往后咋办,看看情况再说。”荆志国说,“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了。大爷,你和咱大哥再琢磨琢磨。诶!咱看,倒是可以把那个姓白的茨沟人算一个!”
“算做一个倒不是不行,只怕万一--”
“大爷,不怕!怕他个啥!一来,咱也没有啥,二来咱也不差他啥!他能咋!”
荆继富沉吟了半晌,瞅了瞅荆志义,一看荆志义也正瞅着他!就又把眼光转过来,看荆志国,荆志国也正盯盯儿地瞅着他。荆继富不再说话,心里却是苦不堪言!
“继兴叔家里咋样,咱婶还行吧?”荆志国问,调转了话题。
“唉!不行还能咋!就一个娘们领着个孩子,你说那日子得咋过?老天真是欺负人哪!”
“大爷,咱想过去看看继兴婶,让大哥跟咱一块儿去吧?”
“去吧去吧!”说着三个人就都站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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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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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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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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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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