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灯光下的杜和的一瞬间,那位叫做小福的儿媳同样惊呼了一声,满脸震惊之色的叫了一声,“老公?”
杜和摇了摇头,“我不是你老公。”
心头一动,杜和再次问道,“你老公,是不是胡六?”
“嗯……你……”小福仔仔细细的看着杜和,半晌后,无声的流起了眼泪。
“是啊,你不是老公……他已经走了……呜呜……”
杜和心乱如麻。
不知道胡六还有一位夫人,也不知道胡六的母亲为什么和他的姆妈一模一样,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谜团被扔在了他的面前让他立即解开,否则就会越来越乱,最后无人能够得知其中的真相。
杜和急的如同锅上的蚂蚁,他隐隐的感觉自己已经握住了这件事情的关键一角,自己多日来的迷惑,或许就可以在这里,得到问题的答案。
良久之后,陆玉环醒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是两行泪水流了下来,她喃喃地说,“小福啊,六子回来看咱们了……”
小福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抱住了陆玉环的肩膀,呜咽着说,“娘啊……不是他,不是他,我好想他啊……”
陆玉环看到站到一边的杜和,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是老泪纵横。
两人哭了好一气,才缓了过来,擦着眼泪陪着杜和坐在了桌前。
如果杜和的母亲在这里,一定会难以置信,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不仅仅是容貌上的相似,就连气质,身材,声音,都如出一辙,如果不是女人手上缺乏保养所存下的老茧,那么两人穿着一样的衣服站在一起,决计没有人能将二人分得出来。
陆玉珍的堂姐就是双胞胎,陆家每四五个直系血亲中,至少有一位会生下双胞胎,且都是同卵,长得一模一样。
只不过就连陆玉珍都不知道的是,她也是双胞胎,只不过她的姐妹在生产的时候脸上天生有一道疤痕样的胎记,不便见人,因此生下来就送去寄养。
可是在送人去寄养的半路上,孩子就丢了。
刚刚出月子的小女婴丢了就没什么可能找得回来,更何况是遇到了乱事,送孩子出去的那个亲信怕受连累,干脆就报孩子死了,因此陆家压根就没有找过这孩子。
陆玉珍从小到大都是自己一个人,也没听父母提起过失去的那一个女婴,所以对此毫不知情,杜和更是一无所知。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无亲无故的人长得一模一样,杜和一直都心有怀疑,然而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们的母亲就一模一样。
直到这位夫人突兀的出现在他的眼前,直到他看到她脖子上戴的那枚玉环。
他的母亲也有一枚。
两枚玉环是一对,合在一起,玉上的花纹就会合成一个佛教的万字符号,寓意很是吉祥,陆玉珍给他讲这个玉环的时候还很遗憾的说是外祖父将玉环遗失了,不然可以作为传家宝送给杜和与将来的儿媳妇。
没想到另一枚玉环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出现。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杜和看着陆玉环头上的小白花,满心愧疚与唏嘘。
是的,因为玉环上阴刻的陆字,所以杜和的这位阿姨名字就叫陆玉环,与他的姆妈陆玉珍阴差阳错,名字只差了一个字。
他想,胡六应当也怀疑过这些,毕竟胡六看过他姆妈的照片,而他们又有着相同的姓氏,更何况陆玉环还是与家人失散的身世,所以,胡六一定心有所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只要提醒杜和一二,这一场纷争就能避免,可是直到最后,胡六也没有说。
在杜和看来,亲人血缘是难以割舍的关系,可是在胡六看来,除了他和自己的母亲两个人,任何人都不足以信任。
连至亲的父亲都可以用母亲的手指来偿还自己欠下的赌债,那么他还能再去指望什么?
胡六作出了自己唯一能做的选择。
也让杜和在乍然面对真相的时候如此的手足无措。
最后的庭审中,他对待胡六时出了全力。
他却不知道胡六对他是否有所留手。
杜和终于知道了一直以来的那种隐约的不对劲在哪里,原来是因为胡六在后期看似连连败退,其实却很有可能留了可以与他硬碰硬的底牌没有出手。
杜和自称是胡六的搭档,而胡六的母亲陆玉环就毫无保留的拿来了胡六最后留在身边的那只箱子。
箱子里头是一些洋文的书信以及照片,都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
杜和苦涩的合上了箱子,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信封,交给了陆玉环。
“伯母……这是我同六哥的合影,送给您做个纪念吧……”杜和不知道自己应不应当将陆玉环的身世告诉给她,如果叫陆玉环进入到他们的生活,那么她很有可能就会知道胡六在上海所做的一切。
虽然口口声声的让胡六对陆玉环道歉,但是逝者为大,杜和依旧不希望这位即是阿姨又是一位可怜的母亲的女人失去最后的一点念想。
胡六的本意并非攀附权贵,可是杜和无法解释更多,只能选择将这一切都埋葬掉,然后在这一片废墟上种上鲜花,让美丽将一切虚伪遮盖。
陆玉环的双眼含着泪水,凝视着杜和的脸,似乎想将这个年轻人当做自己的儿子,希冀一切都只是一场玩笑,但是看到信封里那张两人并肩而立的照片的时候,陆玉环掩住了脸孔,无声的痛哭起来。
泪水从她的指缝中流淌出来,顺着手背的茧子和伤痕滴在杜和的手心里,杜和想去拥抱她,最后却无法鼓起勇气。
他已经知道胡六死在距离家门口仅仅一公里的对岸,就因为这样,杜和更加没有办法原谅抽走了胡六最后一丝力气的自己。
如果不是要用魔术比拼的方式,胡六也许会留下更多的力气,至少能坚持回家,看一眼自己的母亲,可是杜和当时觉得,只有这样的方式,才是对两人魔术师身份最大的尊重,当时胡六同意了,杜和还因此高看了胡六一眼。
却没想到,那是胡六给自己在这世间选择的最后舞台。
杜和难以控制的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当年他的父亲也是在明知道自己身患重病,难以支撑重大魔术的表演的时候,欣然接受了王兴宝的挑衅,由此而给自己的人生画上了句号。
将军死沙场,国士死朝堂。
一个魔术师就应当死在舞台上。
这是杜和父亲杜中恒的执念,也是胡六的执念。
杜和无法理解,可是毋庸置疑,杜中恒和胡六都是真真切切的爱魔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舞台。
他从那一刻起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是真的想做一名魔术师。
或者说,他是真的喜欢做一名魔术师,还是只是因为想要更加接近自己的父亲,想要证明自己,才想要成为一名魔术师。
杜和给自己的母亲发去了越洋电报,同陆玉珍原原本本的讲述了同胡六之间的恩恩怨怨,很快就收到了陆玉珍的火速回复。
老海叔被正式的派了过来,以白菊、以哀乐、以一个陆家子的身份,送别了胡六最后一程,葬礼浩大而又正式,胡六被葬进了陆家的墓园。而陆玉环和胡六的遗孀,则被老海叔送上了去往南洋的货轮,他们将在那里重新开始,得到原本就属于他们的一切。
关于陆玉环,关于胡六,陆玉珍用了大量的篇幅来安排,而对于这件事情本身,陆玉珍就只有一句话:让他们付出代价。
敢于玩弄陆家子孙内讧甚至闹出性命的阴谋者,必不被陆家家主所容,既然你让我兄弟相残,手足相煎,那我就让你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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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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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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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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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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