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朝夕相处了几十年的人,相见依旧互生怨念,有些人只是见了一面,就如同认识半生的知己一般。
续了长幼之后,向来不大粘人的徐素恩便姐姐长、姐姐短的喊了起来,陆玉珍独生女一个,从来没有过姐妹,被徐素恩这么一叫,再看这女子,还真的有了一点当长姐的感觉。
两个人迅速的熟稔起来,许多同南风不好说的话题,陆玉珍同徐素恩说起来如鱼得水,很快就聊的旁人插不进嘴了,叫本想去杜和那边看热闹的南风看的好个稀奇。
说来也怪,陆玉珍是商人,徐素恩是个演员,隔行如隔山,二人还差着十几岁,本来不会产生什么交集,可今日才初见面,却有些一见如故的意思,最后徐素恩更是拉着陆玉珍一起,想叫自己的丈夫给两人合了影,以作留念。
“姐姐,我俩一个在苏州,一个在上海,今日一别,就难再见了,不如合个影,留念可好?”
“瞧你说的,还没分开呢,倒教我有些舍不得你了。”
徐素恩主动的提出要跟陆玉珍合影,陆玉珍有些不大习惯,她低调惯了,并不喜欢曝光在众人目光之中,本想婉拒,但是不知怎的,陆玉珍看着徐素恩那双真诚如她少年时的眼睛,还是答应下来。
“便依你吧,可不要拍的很丑。”陆玉珍这样叮嘱着,顺便叫秦妈妈拿镜子来,“摄影师若是拍的不好,我可不答应的。”
徐素恩跟着照了照镜子,见自己妆容不错,便满意的点了自己的丈夫的壮丁,捂着嘴小声说,“姐姐看那个大个怎么样,是个拍电影的,虽然四体不勤,不过拿着照相机的时候,倒还中用的。”
张晖冲见提到了自己,也不好装没注意了,只得尴尬的走到二人身前,行了一礼,“杜太太若不嫌弃,小弟愿为二位女士效犬马之劳。”
陆玉珍也是看惯了电影的,一见张晖冲就知道是哪位大佛,当下也笑了,道:“哪里哪里,张先生的电影是大热的,怎么会嫌弃,惊喜还来不及。”
顿了顿,又对徐素恩道,“你家先生可是难得的大师,万般怠慢不得,你瞧瞧我这哪里合适拍照的,随便挑选,难得拍一次照,不要敷衍了大师的手艺。”
“姐姐的宅子倒是处处都好的,不过处处都好,却又不好挑选了,却叫我犯了难。”徐素恩四下望了望,踌躇了起来,有些拿捏不定,见南风在旁边鬼灵鬼灵的看着她,就笑着说:“我找不好了,就请小小姐给指个明路可好?”
“敢不从命?”南风似模似样的做了个揖,“我知道一处地方,姆妈喜欢,阿姨定然也喜欢的!”
“这倒是有些期待了,不知是什么样的美景?”徐素恩好奇的问,顺便悄悄捏了自家先生的手一下,张晖冲便任命的叫来仆役,同他到外头去拿照相机。
“妹妹别笑,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呢,你这丫头,莫不是我心里头的小虫儿,知道我喜欢哪里?”陆玉珍摸了摸南风的脸颊,南风笑嘻嘻的拉住了陆玉珍的手臂,撒娇着说:“我可不当虫,要做姆妈的小棉袄呢!”
随即满脸笑容的拉着二人一起朝外头走。
徐素恩满脸羡慕,她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可惜夭折了,不然也是能跑能跳,惹人喜欢的年纪,当下对南风更喜欢了,三人相谈甚欢,气氛融洽不已,直到张晖冲回来,才恍然发现竟已谈了许久,笑了一通过后,才又往花园子里去。
三位不同时段的美女就这样笑着款款移步,左转右转的,却到了花园子里头,鲜花着锦,美人如玉,美景娇娥相互辉映,在周围的人看起来,又成了一道风景。
张晖冲架起了自己的照相机,三位女士自然的站在花树下,南风俏皮的躲在陆玉珍背后,只露了小半截身子出来,悄悄挽住了陆玉珍,陆玉珍同徐素恩挽着手,亲亲热热的在那一树的火热茂盛的火棘树下,合了一张影。wWW.ΧìǔΜЬ.CǒΜ
有了徐素恩开了头,众人纷纷意动,一个二个的,都要过来同寿星公合影沾喜气,陆玉珍几杯薄酒下肚,豪气的都答应了下来,张晖冲也不做难,拿出来一大盒子的胶卷,将这些合影通通都拍了进去。
那个年月,沟通不畅,时局动荡,时值乱世之初,亲朋若是分开了,再见便说不好是多少时间,因此感情要好的人们之间常常以合影留念的方式,来表明情谊,留作怀念之用。
大家都没有当做一回事,陆玉珍后来也习惯了,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这一张合影,最后成为了很多人最后一张照片。
尤其是徐素恩。
陆玉珍不晓得的是,徐素恩素来低调,在片场的时候,性子并没这么外向,除了电影机,徐素恩极少出现在影像之中,与张晖冲夫妻和睦,也并未特别有留影纪念的想法,这一张笑的开怀的合照,是徐素恩本就稀少的照片中十分稀有的笑着的一张。
在不久之后,在一场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惨剧之后,张家荡然无存,诸多旧物毁于一旦,张晖冲此生挚爱徐素恩,也消逝在那一片废墟之中。
那张存在胶卷里没来得及洗出来的照片,成了张晖冲最后的安慰和对亡妻仅存的一点念想,夹在他的笔记本中,跟随他东西游走,始终躺在书柜的角落里,随着后来的续娶,照片便一点点的淹没在了故纸堆中,尘埃满布。
由于杜和还没有正式继承杜家,南风与陆玉珍的母女关系并没有写于家谱之中,于是乎杜南风与杜和,在外界看来只是同姓的同代人而已,知道他们关系的人,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亡于历史长河之中。
杜南风、陆玉珍、徐素恩,这三位注定成为一个时代的符号的女士,在之后的很多年之中,很少有人将他们联想到一起,直到照片在很久之后被公诸于众,那照片背后的一行字,才揭开了被尘烟掩埋的秘密。
那一行字是这样写的:民国二十年端阳节,爱妻素恩同杜陆氏讳玉珍夫人、杜氏明珠南风小姐留念。吾爱永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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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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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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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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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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