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和干裂的嘴巴动了动,诚恳的点了下头。
巴坚脸上带了个笑,笑意狰狞的很,叫一旁偷偷窥视的郭宽忍不住打了个颤。
几天来郭宽一直没有被允许回家,随侍在这座小小的牢房里,在巴坚的水杯空了的时候及时的给他送上热气腾腾的咖啡喝香甜可口的小饼干。
这些都是巴坚从外头带进来的,他其实也并没有吃多少,多半时间都是在喝咖啡提神,偶尔还要拿饼干馋一下杜和,充满了与一位政务要员好不相符的恶趣味。
杜和的眼神在巴坚将杯中水一饮而尽之后重新变得涣散起来,似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三天来杜和坐在地上一动没动,即使疲惫使他的腰都没办法直起来,但是杜和依旧倔强的梗着脖子,郭宽似乎都能从杜和那僵硬的动作中听到脊椎骨“咔咔”作响的声音。
相对于有吃有喝,偶尔还借着审讯的机会来回踱步的巴坚来说,郭宽打心底觉得,这一场对决里面,水米未进,三天未眠的杜和占据了上风,这也是为什么巴坚会越来与暴躁,甚至轻轻一个动作都会惹怒他的关键所在。
巴坚自己也知道,他没有熬过杜和,而且他也到了自己的极点,剩下的就是看谁耗得住,挺的久了。
巴坚想到自己来之前里尔克给他送去的大笔资金和他那阴鸷疯狂的眼神,松开了一颗纽扣,重新将没有知觉的屁股放在了椅子上。
“杜和,只要你告诉我,你将那笔钱藏到哪儿了,这杯水就是你的了。”
巴坚抛出了又一个充满了诱惑的陷阱。
杜和的意识几乎停滞,全凭着直觉行事,闻言几乎没什么反应,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从身前几米远的桌子上移动到身后近在咫尺的臭气熏天的水池中去。
郭宽小心的在门边探了个头出来,惹来巴坚不悦的视线。
“莉莉小姐找您,巴先生。“
郭宽将腰弯到膝盖上,不敢和巴坚充满血丝的眼神对视。
巴坚闻言嗤了一声,毫不犹豫的说:“叫莉莉小姐进来谈话,我不方便出去。”
“……可是,莉莉小姐说她头晕,闻不了这里的味道,说是有什么监狱长的话要说与您听。小人人微言轻,没资格给大人传话,还请巴先生……”
郭宽卑微的将监狱长明目张胆设立的外室莉莉小姐的话传递给了巴坚。
巴坚听到监狱长几个字便明白了这里头的条条道道,不过为官一场,他虽然厌恶,却还必须要依靠这些人际关系来顺利的办事,踌躇了几秒钟,巴坚迟钝的站了起来,拿起了自己的外衣。
“人在哪儿?”
“就在大楼门口。”郭宽连忙答道。
“我去去就回,你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接近他,也不许他睡觉,听到了吗?”
巴坚看着不断点着头的杜和,低声嘱咐郭宽。
明明是心防最脆弱的时候,却偏偏要放弃大好机会去应付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巴坚心情极差,低血糖带来的眩晕和坏脾气叫他一路横冲直撞,带着沉沉的低压朝着门外走去。
郭宽听话的守在门口,目不斜视,口中轻轻地开合,表情荡漾,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在唱什么淫词浪曲儿,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数数。
从水牢到大门口,需要步行六百步,巴坚身材高大,大概四百步就能走完,也就是说,一来一回,他需要至少十分钟的时间。
郭宽数了二百个数,就听不到巴坚的脚步声了,左右看了看,郭宽伸出指头,敲了敲门框。
“笃笃。”
杜和的耳朵动了一下,茫然的移动了一下视线,模糊间似乎看到了郭宽朝他笑了一下。
郭宽斜着身子靠着了大门上,浑身没有二两骨头一般,隐藏在门后的一只袖子动了动,一只小巧的竹瓶子就顺着袖筒滚到了地上,郭宽的脚跟一推,竹筒就朝着杜和慢吞吞的滚了过去。
“哒。”的一声,竹筒在杜和的膝盖边上停了下来,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
杜和慢慢的活动了一下手臂,拿起了瓶子,充血的眼神里居然瞬间闪过了一抹警惕和慎重,叫以为杜和已经神志不清的郭宽心神一抖,对杜和的考量看法又提升了不少。
深藏不露,坚韧不拔,这是个能给人惊喜的青年,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想要帮他。
水牢与其他牢狱不同,这里的水从来没有更换过,除了不断的添加水,使他保持寒冷之外,水池中充斥着粘稠的鲜血和不计其数的水蛭,水牢中常年寒凉,即使是盛夏,郭宽也不敢穿单衣呆在这里。琇書蛧
工作一日夜休息一天,每天都端着烈酒或者热水,饶是这样,在水牢里工作了一年有余,郭宽还是害了严重的骨头病,风一吹就透骨的疼。
地面满是潮气,杜和却能硬生生的坐住,还一坐就是三天,光是这点,就叫郭宽佩服不已。
郭宽人很简单,要么给他钱,要么叫他服气,这两样都能得到他的好感,杜和双管齐下,郭宽深深地觉得这个好汉子不应当这么轻易的就消亡在不见天日的水牢里,所以,郭宽愿意提供那么一点点的帮助。
坦然的叫杜和打量了一阵,杜和便收回视线,拔开了竹筒的盖子,在看清竹筒中的东西之后,杜和的眼神一凝,居然毫不犹豫的仰起头,将竹筒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倒进了嗓子里。
熬得软烂的银耳,去了皮核的红枣,香甜的桂圆肉,混在一起,迅速的占领了杜和空荡荡的胃,安抚了被胃液腐蚀的不断尖叫的肚肠。
杜和几乎一口气喝光了瓶子里的东西,手指头在竹筒下边摩挲了两下,就依依不舍的将竹筒重新滚回了郭宽脚下。
郭宽装作蹲下擦鞋,将竹筒收回了袖筒里头,继续吊儿郎当的数数,杜和则直接闭上眼睛,几个呼吸就睡着了。
七百五十八个数之和,郭宽感觉到了震动,巴坚居然一路小跑着回到了楼里,郭宽叹了口气,重新敲了敲门框。
杜和纹丝不动。
“喂!赶紧起来,大人叫你睡觉了么,起来!”
叫醒已经来不及,郭宽为了把自己摘出来,不得不抽出自己的橡胶辊,大声的敲着。
“人睡了?”
巴坚脸色奇差,推开了郭宽,也不等郭宽搭话就冲进了水牢,将西装摔倒了椅子上,巴坚冲到了杜和身边,一巴掌就抽在了低头的杜和的脖子上。
“啪!”的一声,杜和的身子被打的踉跄起来,晃了晃,便要朝前倒去。
巴坚又当胸来了一脚,叫杜和直起身来。
不过杜和似乎面条一样,顺着巴坚的脚向后倒了过去,居然一下就栽进了他背后的水池里!
只冒了一个泡泡,杜和就缓缓的向下沉去,毫无反抗的滑进了水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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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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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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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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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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