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眼圈发红,脾气一上来,也顾不得羞了,袖子一挽,也不管了,冷笑一声,“好,本姑娘就给你道歉,让你看看连魁班的人是不是好欺负的!”
说罢腿一摆,手一扬,就照着杜和招呼了过去。
外头看热闹的余大春只觉得眼前一花,杜和就灰头土脸的退了出来,还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哗啦”一声,那个盖碗也被连汤带水的扔了出来。
余大春目瞪口呆。
“兄弟,我怎么也没料到这一遭,怎么了这是?”
一边忙着扶杜和起来,余大春一边一脸好奇的问。
杜和后边的声音小,余大春虽然知道江凌生气,却没听到杜和是怎么用一句话的功夫惹恼江凌的。
“那个女人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不管她!”杜和脸色恍如吃了什么坏东西,拂袖而去,把个余大春晾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杜和本来打定主意,无论江凌如何跟他道歉,他都不接受了,俩人最好老也不要见面才好,省的自己被气的短命。
江凌也是同样的想法,闷在房间里生了一晚上的气,本来蒋四姐晚上还特意给江凌送来糖水,可是江凌硬生生的忍住了没有吃,第二天脚步更加虚浮了,还有些浮肿。
早上出现在饭堂的时候,江凌已经是眼含杀气,通身都是烦躁的气息,惹得连魁班的弟子们一个上前的都没有。
杜和也在饭堂里,今天江凌身体不适,杜和难得睡了个好觉,精神不错,见到江凌也懒得理会,就在角落里同余大春两个边吃边聊。
上海的早点与苏州的不同,稍微粗些,但是吃起来也十分有生活气息,至少杜和在上海之外的地方,可见不到大饼卷油条这种吃法。
在家里的时候,姆妈是个老苏州,吃食上十分讲究,早点光是粥就有四五样,再加上点心小菜,林林总总的摆满一桌子,就他们娘俩吃,还要细嚼慢咽,相比起来,杜和还是更喜欢粗犷的饭堂,随意的吃法更多些。
江凌眼光一转,就看到了角落里的杜和,冷哼一声,就自己盛了一碗豆浆,一口一口慢慢喝着。
两个年轻人其实都有点记不清前一天生气的细节了,但是依旧谁也没搭理谁。
这一日班里没有演出,众人吃完早饭之后,照例是练习手法,巩固技艺的时候。ωωω.χΙυΜЬ.Cǒm
杜和乐得江凌不理会他,吃完饭就跟着余大春一起,掺在众人之间,去了班子里的专门空出来留待练习的大屋子里。
这屋子之前是木材厂的加工间,房子造的很大,四壁都是空的,极适合大家排演魔术,杜和一进门,就看到一大堆鸽子迎面扑过来,边上笼子里头还有鹦鹉、兔子什么的小动物,房间虽然大,不过很热闹。
连魁班规模中等,魔术师人数比较稳定,约莫三十来个人,临时有大型表演用人的时候就在相熟的荐头那里雇人,很是便宜。班子里头又是师徒制的,江中叶那一辈是师兄弟两个接的担子,到了江凌这一辈,就都是江中叶的弟子了。
在这个年月,有一个教授技艺的师傅,不啻再造父母,班子里的魔术师对江中叶都很敬畏,彼此之间虽有竞争,不过总体来说是抱成一团的。
杜和这个小子忽然来到,江中叶的态度一直含糊不清,因而这些弟子们也对杜和不远不近,保持着克制的态度。
杜和天性内敛,也没有非要融入进去的心思,察觉到受到了排外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举措,只不过
没有再看那些魔术师排练,只呆在余大春身边,看他将小心的打开一只瓶子,将里头的白磷粉末小心的捞出来,抹在手上,再对着杜和讲两句过场话,那白磷粉末就风干了,一股子青烟从手上冒了起来,整个过程余大春都做的很慢很仔细,杜和也看的很认真。
其实这种假冒气功大师的魔术余大春早就不必练了,不过既然杜和是个‘白丁’,余大春乐得再给他展示点有意思的入门魔术。
不远处的江中叶将这一幕看在了眼底,眼底淡淡略过一丝深意,忽然就停下了手中摆弄的镜子,拍了拍手,众人就听到江中叶略带严肃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家停一停。”
众人不明所以的停了下来,场中顿时安静无比,只剩下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
令行禁止的派头让杜和看的暗暗咂舌,平时江中叶看起来笑容可掬,谁料想居然对弟子们这么有威信,简直让杜和刮目相看。
他原先还以为,江中叶只是个会喝酒应酬的笑脸班主呢!
江中叶的目光掠过众人,眼光扫到一人,那人就会微微低头表示恭敬,等看到杜和这边的时候,杜和也有样学样的点点头,谁料想江中叶并没有一掠而过,而是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下来。
静默了一阵,江中叶喝道:“近来我观班里松懈不少,还有嬉笑打闹,不专心练功的,是不是以为快要年关,因而对技艺就不大上心?”
众弟子轰然否认,七嘴八舌的喊冤枉。
江中叶也不听那些,摆摆手说:“越是年节喜庆日子,就也是我们这些个吃手艺饭的亮相的时候,万不敢松懈一分,否则出了大丑,班子蒙羞不论,个人也要丢饭碗,何苦来哉?”
他这话说的很重了,让原本只是严肃的弟子们纷纷惶恐起来。
江中叶暗暗观察一阵,看效果不错,口气略松,“大家站成排,把班规默背一遍,每人一句,自己回想一下,有否犯过此条?阿发,你先来吧!”
说着就点了当先第一排的大弟子张阿发。
杜和只见张阿发亮闪闪的光头一动,似乎是给江中叶行了个礼,才开始大声背诵起来。
“祖宗虽远,规矩不可不守,弟子虽愚,技艺不可不勤……”
这些规矩杜和耳熟能详,第一段是连魁班的第一任班主立下的规矩,较为粗略,像是个总纲,后头几任班主每人添几句中肯之言,慢慢就成了一套班规。
连魁班不同于其他江湖杂耍班子,彩门中很多道道都要求魔术师有很高的艺术水准和文化程度,因而每一任班主都有两把刷子,将个班规弄的有模有样。
这边厢弟子们都是自小背诵到大的,顺序进展的飞快,很快就轮到了余大春,只见这个浓眉大眼的小子想也不想,张口就说:“凡艺当由师授,无名不得私学……”
念完了这句,余大春脸臊的发红,叉着手窘迫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又不是傻瓜,班主忽然大早上的让背班规,偏偏轮到他还是这句,可不就是班主在敲打他私下里传授技艺给杜和么?
虽然江中叶一句重话没说他,可是余大春一时悔得肠子都青了,只觉得自己魂不是个东西,跟那些吃里扒外的也就差个诚心不诚心的了。
旁边的杜和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嘴唇动了动,忽然向前挪了一步。
这一步就跟原本站在弟子末尾的余大春站在了一条线上。
本来每个人背一句之后,是大家齐声背诵余下的,可就在大家伙儿齐齐准备张嘴的时候,只听到队伍末尾传来一声咬字清晰的背诵。
“抱负须向直中取,意气何必曲中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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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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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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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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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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