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旧历,成亲第三日需要回门省亲。
翠玉阁里的宝贝都被风不羁一朝搬空,现下一时凑不齐什么好礼,只能花银子专挑贵的好的买,她忙着准备到天将夜才回了风府。
到两人的新院时,远远就瞧见房门紧闭,路上走过的下人见她往那处走,行礼时的表情竟也怪怪的。
“小绵呢?”
“正夫在屋里,今日没出过门。”
风不羁上前也没听见什么动静,狐疑地推开,谁知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
“……”顾小绵吓得从浴桶中站起身,手上还攥着裕斤,两只杏眼瞪得好大,被氤氲的雾气包裹住宛如两只刚出水的紫黑葡萄。
“你不是说你今日要晚些才回。”
他的声音带着小小的战栗,昨日没机会沐浴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方才下人进来说准备了热水,正好她也不在,便想着自己先洗好,谁知道她竟半路窜出来。
“我怕你一个人在府里不自在。”风不羁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为难地问道,“要不你先坐下去?外面冷。”
顾小绵顺着她的视线往自己身上一瞥,顿时吓得落进水里,激起一团水花:“你你……你快些出去!”
他的脸连带身子都透出红色,活脱脱一只煮熟的虾子。
“我去让下人给你加些热水。”
风不羁转身要走,却听得顾小绵在背后嘟囔:“他们也不懂知会你一声。”
“你是我夫郎,有什么好阻拦的。”看着他撅得老高的嘴唇,她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停下出去的脚步转过身来,惹得顾小绵像只小猫似的炸起背毛——
“你干嘛!”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有……有什么事等我沐浴完再说。”顾小绵双手放开手里雪白的浴巾,将飘开的花瓣往自己身旁拢了拢,企图将若隐若现的自己遮住。
“昨夜太累不小心睡着,好像错过了什么好事。”风不羁越走越近,水汽在她眉眼间凝结成细珠,滚落到脖子里,顾小绵看得有些发呆。
“明日你回顾府若是说起,我恐怕都没法交差。”
他又想起出嫁前爹爹说的那番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脑袋里开始嗡嗡响:“我……你……等夜里……再……再……”
她捧起他巴掌大的脸,将额头贴上去,顾小绵没地方逃,只能被禁锢在这一方水汪间,袅袅雾气笼罩着彼此,他的背贴紧木桶的内壁,传来一阵凉意。
“大人,小的来给您换热水——”
正在顾小绵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下人搬动物件的声响,他连忙用手撑开风不羁的身子:“你离远些。”
“进来吧。”他伸着脖子朝外头吩咐道。
进来的是一个个子小小的男孩,约莫十六七岁,吃力地用手臂拎着木桶一摇一摆地走进来,看见风不羁的时候明显一愣,露出一脸撞破别人好事的愧疚表情。
“我来吧。”风不羁从他手里接过木桶,那男孩掩着嘴,红着脸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末了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将水一股脑倒入浴桶里,顾小绵被烫得一激灵,但和放凉的水混合后又格外舒服。
“别贪时辰,手都泡皱了。”
顾小绵闻言抬起手看了看,果然苍白的皮肤上已经起了褶皱,连忙捏了捏却也没恢复原样。
“你先出去,我要擦身子。”
“我帮你擦。”
“别!不要!”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风不羁见他确实不宜再呆在水里,也就不再闹他,依着他去门外等,只是看来错过了昨晚绝佳的机会再想吃下这只小绵羊还得费不少功夫。
“二小姐,风大人叫您去前厅看看,说是您今日定的礼都送到了。”
……
顾小绵正擦着头发,听见下人与她的对话和离开的脚步声这才松了口气,他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就这么胆小。
总是拒绝她她会不会生气?
可他那是因为害羞,没办法控制自己。
有些气闷地系上腰间的系带,湿漉漉的头发上的水珠总滴在背上,趁着外头不凉,他便披上一件外裙准备到外头吹吹风,他记得风府的花园里有一座假山,旁边有个小凉亭,坐着正好能瞧见旁边的小潭,里面还养着很多锦鲤。
可刚走到院子旁的小路上,就见两个年纪不大的下人鬼头鬼脑地凑在一起,蹲着不知在做什么,地上还用树枝画了几个格子。
走近才发现他们好似躲在花园里玩什么游戏,其中一个竟就是今日进来送水的那个。
“今天柴房没活了吧?”旁边那个胖胖的下人问他。
“没了。”那小男孩开口声音有些奶气,与他的身材倒是相符。
“你看见那位正夫大人了?”小胖子手里拿着野果子,放在地上当弹珠弹。
“嗯,他太好看了,眼睛有那——么大。”男孩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大大的圆。
“切,哪有人长成那样,不成怪物了。”
顾小绵也不是故意要听墙角,只是他们挡在路上他走也不是回也不是,但耳旁飘来这句话时还是让他心里微微有些得意。
“是真的,你看了你也喜欢。”
“怪不得二小姐那么疼他。”
“方才二小姐还帮他洗澡呢,羞死人了!”
“扑哧——”两个小人相视一眼,捂着嘴嗤嗤笑起来,眼睛里亮闪闪的满是星星,摇头晃脑的,模样十分夸张。
……
顾小绵的脸刷的红了,没忍住跺了跺脚抱着脑袋反身就跑,头发湿就湿吧,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此时的顾府前厅,风从莫盯着地上满满当当的大红喜箱出了神,风不羁进来的时候也被他审视一般打量了好久。
“娘。”
“这都是你买的?”
“是啊。”
“你哪儿来的银子?”
风不羁这下可被问住了,毕竟她在风从莫的眼里一向是一个不学无术、死不要好的人,可这次成亲来得急,她还没考虑到那么多。
“你长姐成亲的时候还知道问我要银子,到了你我就奇了怪了。”风从莫黑着脸质问道,“你给我老实交代!”
“我……不过就是做了些小生意。”她陪笑道,状似不在意地翻弄着地上的东西。
“小生意?上次顾家可跟我说了,你那些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哪家小生意能挣那么多?”她走过去狠狠拍了拍她的背,“你是不是做什么有悖天良的事了?”
风不羁见她表情严肃,听了这话才明白原来她以为自己作奸犯科去了:“娘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做那些事。”
“那你倒说说你怎么做的。”
“也没什么,就长安街上那几家有名的大铺子都是我的。”她讪笑道。
“风满楼?”
风不羁点点头。
“翠玉阁?”
风不羁再次点点头。
“还有吗?”
“还有醉香阁,和其他一些零星的生意。”她越说风从莫的脸越黑,到最后眸子里已经能喷出火来。
为了娶一只小绵羊差点要把老底抖光,风不羁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从来都不跟我说?”抬起的手已经落在她的背后,可停顿了一秒却没有砸下去,风从莫忽然落寞地撇过头,“我早该猜到……其实你从小就机灵,比天琳机灵……”
风不羁想要挪开的步子一顿,有些错愕地看着她。
“罢了,是我和天琳亏欠你许多,你早点回去歇息吧,剩下的我帮你备好。”
“哦……”风不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走到门外还是没忍住回了头,“娘,风家的东西以后都是要留给长姐的,谁叫我样样都比她厉害。”说着她笑着眨眨眼,“要是读书也比她强她可是要哭鼻子的。”
夜已黑了,昏黄的烛光照的的青石板路上什么也看不清,可风从莫的目光却一直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许久也不曾移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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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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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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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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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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