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绵的手臂被他挽起开始往外拖,他有些讶异,这人看上去模样娇小,力气却一点也不小。
“三皇女?”他一个男子有什么东西需要送给她的。
顾小绵正琢磨着他的话,脚下却已经被他带出去,实在拗不过只好点点头同意陪他到了风满楼,宁南对她们在哪个雅间似乎分外了解,上了楼梯径直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没有丝毫犹豫地推了门进去,害里头的人都被吓得噤了声。
“你这孩子一点也不懂规矩。”被打断宁御史铁青着脸斥道,惹得宁南一脸委屈,他立马松开挂在顾小绵臂上的手,逃也似地走到另一边。
“无妨,都来坐吧。”长孙黎拂手让开两个位子,顾小绵将门戴上,默默地坐到风不羁身旁。
“三皇女殿下,我给你们都绣了香囊,今天特地带过来的!”宁南灵光一闪立马献宝似的从怀里取出几枚小巧的浅紫色雪绢香包,抽绳上还挂着虎鲸石和整齐的流苏小穗,挨个分给她们,到宁御史旁时鼻子里“哼”了一声,“母亲方才凶了我,就不给你了。”
“这……”乔苍浅有些不情愿地接过,好似烫手一般地连忙藏了起来,“宁公子不知道男子若送女子香囊是有特殊意义的?”要是被陆亦安看见了非拎她耳朵不可。
宁御史摆了摆手:“我这儿子大大咧咧的一向不懂这些,跟谁都能自来熟,还请各位包涵些。”
“啊?我不知道这些,只是前几天刚学了新的绣样,觉着好看才绣的,谁知一不小心就做多了。”宁南有些不好意思地拍着脑门,“下次不会了。”
顾小绵心里有些不舒服,也不知是不是他多想,方才他注意到这几个荷包里只有送给风不羁的那一只上绣着鸳鸯,其他人都是不同的花卉,这人还信誓旦旦地说有东西送给三皇女,到了这儿就变成每个人都有份。
他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不要乱猜,那几个荷包本就不同,或许真是随意分的。
“还有三日便是春闱,这次的主考官又是左太傅,若我记得没错,左太傅曾是林太傅的徒弟,两人交情颇深。”长孙黎把玩着香囊,将那抽绳来来回回拨弄了好几次。
“我长姐此次也对亏林太傅举荐,在外人看来着实有些高调。”风不羁有些担忧地看向风天琳。
长孙黎顿了片刻也皱起眉:“皇姐此前一直有意削弱朝里不肯为她所用的势力,你们风家必是首当其冲,以她的性子,估计会在这春闱上做文章。”
“殿下是指?”
“舞弊。”她猜测道,“科考时勾结主考官作假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正好能将风家与左太傅一网打尽。”
风天琳听着不禁后背一凉,有些着急地凑过来:“那我该如何做?”
“先不要自乱阵脚,她那儿有线人能探到太女的消息。”风不羁的目光转向乔苍浅,“这事还得靠你去查。”
“等我两日,若有消息我会派人送去风府。”
再待下去就到了饭点,大堂里鱼目混杂,这一行人太引人注目,风不羁便没有留他们用饭,而是间隔着先后下了楼,她本想与顾小绵一道,谁知宁南却没有跟着宁御史而是直接上来又挽起他的胳膊。
“小绵,我去你家吃,下午我们还可以去踏青放风筝,我前些日子扎了个好大好大的鹞子,放上天可威风了。”
顾小绵摇摇头:“我不喜欢放风筝。”
“那你喜欢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宁南那副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眸子每次都让人不知道怎么拒绝。
他明明是好心,但顾小绵却觉得有些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他没什么爱好,平日就喜欢烧香拜佛,在蒲团上一跪就是一天一夜。”风不羁见他的脸上不悦却又说不出口,便出声替他解围。
“小绵你还是男子吗?竟然喜欢这些。”宁南有些惋惜地说道,“我爹爹说若是男子不会琴棋书画和绣工会遭人嫌弃,所以从小就逼着我学。”
“谁说男子就一定要学琴棋书画和绣花了。”顾小绵没好气地回他,顾家就他一根独苗,他自小要学《易经》、学《三命通会》、学《灵棋经》,还得认识顾家传下来的各种法器,小小年纪就要在朝廷里担上重任,哪有时间学那些打发时间的劳什子。
不过宁南这句话倒是提点了他,他才意识到自己与寻常人家的男子不太一样,难道她们都不喜欢自己这样抛头露面的人吗……
她也会介意吗?
顾小绵有些泄气地看向一边的风不羁,却没有对上她的视线,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一直到最后风不羁也没等到与顾小绵独处的机会,这段时日她总忙着联络朝中与江湖上的人,没什么时间陪他,好不容易遇上结果他被宁南缠了一路,着实有些可惜。
“我要走了,爹爹说未出阁的男子可不能在外头待太晚,会被人说太放荡,小绵你也得早点回去。”他话虽说着,手还依依不舍地抓着顾小绵的袖子。
“哦……嗯,我也得回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宁南的话让他有些脸红,好像不回去就是不知检点似的。
“风小姐,我们都要回去了,你也早些,别太累着。”说话间,他的丝锦长裙拂动着绫罗鞋,若隐若现的银丝站着灵动的微光。
风不羁没想到小绵羊竟乖乖地听了他的话要回去,只好淡淡地回了句:“好。”
谁知此话一出,顾小绵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步子里竟透着一股……气愤?wWW.ΧìǔΜЬ.CǒΜ
……
春闱前一日,深夜,风府。
四周已万籁俱寂,风天琳仍在书房点着蜡烛捧着书飞快地扫视着,虽都劝她早些休息,可她合上眼便觉得担忧,索性就坐起来再看一会儿。
风从莫叫人准备了热水,若是觉得眼睛疲累便倒上毛巾捂一捂,就这么一直坚持到三更。
就在她读得出神时,门外突然传来“咚咚”两声。
“谁?”她警觉地抬起头。
“风小姐,是乔教主派我来的。”
她走上前去开了门,一名矮小的黑衣女子将一封信递到她的手里,“教主吩咐看完务必烧去。”
风天琳谢过,就见那女子后退两步,接着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还好让她等到了。
连忙将信打开逐字逐句地细看着,生怕漏掉什么,只是颤抖的双手暴露了她内心的忧虑。
踉跄着摔坐在椅子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路,一条可以左右风家生死的路。
若有一步走错,风府便要瞬间崩塌瓦解。
……
春闱是会试,三天两夜共考三场,去贡院进考时需搜身,只可带上干粮和笔墨纸砚,而喝的水则由考场的小厮定时送来。
风不羁早已为风天琳准备了三天的吃食,为防止放坏,厨子都做的方便存放的干饼,但饼皮子却做了几种口味,以免吃着单调。
众人都进去后便锁了院,到各自的位子坐下,三面隔着墙,彼此互不相见。
每一场考试作答完毕后,宣纸由官人收齐送至偏殿,誊录官用朱笔抄写一份送至主考官与同考官处,以防有人认出字迹,考官再就着朱卷批阅即可。
到了第三日最后一场,有人已经精疲力竭,身体不支昏了过去。
风天琳虽没休息够,但答起卷来便顾不上那么多,脸色看着还算好。
直到午后未时,贡院里放小厮进来最后一次送水,那人看这个瘦瘦小小,端水的手更是皮包骨头,颤颤巍巍地放在案板上,还洒出来两滴。
“抱歉,抱歉。”她躬着身子连连赔不是。
风天琳抬了抬手示意她离开,那人讪笑着转过身子,随后飞快地走了出去。
盯着那身影终于消失在门口,风天琳的眼神顷刻暗了下来,抬笔将纸上露出的几行字划去,重新补上了一段结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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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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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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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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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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