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家长女风天琳娶了永兴侯的外孙关清越。
永兴侯是先帝麾下的镇远大将军,年轻时骁勇善战,为边疆太平屡次立下战功,先帝特赐她爵位,且让太女以正夫之礼迎娶其子关岚。
太女也就是现在的女帝登基后,封关岚为皇贵妃,平日里对他也是颇为宠爱。
而二皇女,正是这位岚贵妃所生。
这场婚宴办得分外体面,二皇女着正服亲自来了风府,不少大臣见了也恨不得过来巴结。
“我父妃虽离了本家许久,但关岚说到底也算是我表弟,风大人,您可得帮衬着,不能让天琳欺负他。”二皇女长孙容对着风从莫抱了个拳笑道。
“二皇女说的哪里话,我们家天琳对他可是宝贝得不得了。”
“我也听说他们似乎相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是去年在麒麟书院的诗会上认识的,清越这孩子看着确实温文尔雅,又知书达礼,是我们家天琳高攀了。”
“风大人说的哪里话。”二皇女拍了拍风从莫的手,一副与她分外熟稔的样子。
风从莫与她又聊了些家常,这才转身去招呼别人,只是面上的表情却有些凝重。
女帝早有立太女的打算,大皇女和二皇女在朝堂上各自为政,势力都不可小觑,她中立了多年,从不参与这些党羽之争。
现在这桩婚事,来得真不是时候。
“大姐什么时候去提的亲啊?”风不羁今日穿的倒是难得素雅,帮着在门口收请帖。
凭她对她娘这只老狐狸的了解,她应该不会做这种蠢事,估计是她大姐那只愣子提议的。
风天琳什么都好,就是没继承风从莫的情商。
“都没告诉我,自己请了媒人准备了八样,就这么给抬到侯府去了。”
风从莫苦笑,她这老大从小挺用功,可有时候就是死脑筋,看不清局势。
她抬头又看了看风不羁,顿时觉得更来火,前面这个脑袋瓜子还算灵光,可就是不学好,能跑出去三个月不回家。
罪过,罪过。
人接到后正准备开宴,外头却有人进来通报,女帝也派人送来了贺礼。
一共是十八只紫檀雕花六宝箱,抬进来把大堂都塞得满满当当。
“风大人,恭喜啊。”来人把贺礼单子交给风从莫,她扫了一眼,不乏一些名贵的药材和珠宝。
一边是先帝器重的老臣,一边是自己重用的心腹,这排场自然不言而喻。
只是其他在场的人看到,心里头又是另一番想法。
……
农历十月初九,清晨,风满楼。
今年似乎是个寒冬,第一场霜来得有些猝不及防,地下的酒坛子冻过一次后,开出来的酒才多一份清甜。
三四个人站在后院里,围着一棵老杨树找当初做的记号。
“挖出来吧。”风不羁点了点头。
沾着泥土的十二个褐色酒坛被置在地上,虽然还未开封,但已经能闻见香味了。
“老大,您上次说这杨梅酒要拿去送人,那咱们酒楼里留几坛啊?”
“开一坛给大家尝尝,一坛送去乔府,剩下的都不许动。”
“那……”
“一坛都不卖。”她把玩着手里的翡翠酒提子,完全无视其他人受到惊吓的样子。
“一坛都不卖?”管事的心里苦,天天吩咐他们守着这几坛,比照顾自家娃儿都用心,结果都被拿来送人了。
风不羁把酒提子扔给她,自己上去抱起来一坛,解开陶封。
里头除了李子一般大的杨梅,用的酒也是高粱酒,深红色的液体带着醇厚的酸甜,闻着十分诱人。
“来,都来尝尝。”
几个人去外头把在忙活的都招呼了过来,她们早就馋这酒了,三下五除二这一小坛就进了肚子。
喝完了管事的更是遗憾地摇了摇头,酒是好酒,不拿出来卖真是可惜了。
“拿十坛擦干净,送到长安街顾府。”风不羁倒是一点也不心疼,心里第一个想着的还是那只小绵羊。
这酒本来就是为他酿的。
送过去的时候,顾小绵正跟着顾云舒在祠堂祭拜老祖,最近星象不太平,似有风云将起之兆。
顾氏在外头先收下了,没敢进去打扰,许久见他从里头出来,脸上有些苍白,这才迎了上去:“小绵,风满楼的人给你送来了十坛杨梅酒。”
顾小绵回想起那天酒楼里的小二说的那番话,脸上有了些血色:“送酒的人走了吗?”
“没呢,说是还带了话给你。”
他听了一点也没犹豫,朝着前厅的方向就走了。
顾云舒也想跟着去,却被顾氏一把拉住:“你别跟着去,碍事。”他朝她挤了挤眼睛,欣慰地一笑,“你家这木脑袋,这回算是开窍了。”
“啊?跟谁啊?”顾云舒一拍大腿,平日里希望他多留心别家的女子,现在真有情况了,怎么感觉自己家的白菜被猪拱了。琇書蛧
“风家的女儿,我那天见了,长得有模有样的…”
……
顾小绵到前厅,那来的风满楼小二他见过,有些眼熟。
“顾公子。”她朝他行了个礼,“我们老大说,这酒可以直接喝,放在火上温半个时辰会更甜,但也不能贪杯,后劲大。”
他不禁莞尔,就为了交代这两句,竟然等了这么久:“知道了。”
得到回复后小二正要走,却被叫住。
“等等,你跟她说,寅时三刻我会来找她。”
风不羁听到带回来的话倒是吃了一惊,这小东西竟然会主动约她了,今早日头是打西边出来的吗。
特意为他留了个雅间,顺便叫厨子做了些小点心提前候着,今天这么反常她居然有些紧张。
下午寅时三刻,顾小绵准时来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虽然不是头一次两人单独见面,他还是有些放不开,手揪着裙子,在桌前拘谨地坐下。
“最近你大姐娶夫了?”
“嗯,下一个该轮到我了。”风不羁朝他眨了眨眼睛。
呸,顾小绵不禁翻了个白眼,这个人果真没个正经。
“你……们与那个二皇女不要走得太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埋得越来越低。
“好。”风不羁收起玩心,认真地回答。
这个小东西,这是在担心她?
某人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今日心情好,把顾小绵送回顾府后,她得了空,正好去醉香阁看看。
自从开业以来,短短几日的利好就回了本,她寻思着还得再研制几个别的颜色。
“这位小姐,我们今日的早已经卖完了,还是请回吧。”
刚进门,就听见掌柜的正在往外赶人。
背着身子的女子闻言也不反驳,但也没有想走的意思,仅仅是沉默地站着。
风不羁眯起眼,只觉得这背影分外眼熟。
她快步走上去,只见那名女子头戴软玉琉璃冠,上头镶着一枚圆润的南红珠,细长的凤眼低敛着,面露犹豫的神色。
三皇女。
她怎么会亲自过来……买胭脂?
风不羁有些好奇,她刚被赐了府邸,按理说随意吩咐一句,自有大把人替她过来。
长孙黎显然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没什么印象,也没认出她来,站定了一会儿,放弃一般地欲要离开。
“这位小姐是想买胭脂?”
“老大,今日的已经卖完了。”
“小姐留步。”风不羁走上前。
她在掌柜耳边轻轻耳语了一番,掌柜的听完一脸震惊,但还是点点头,拉开帘子进了一间关着门的屋子。
走出来时,手里捧着一只黄梨花锦盒。
“先前竹行山送来了一批红云霁,我让人从里头挑了几株品相最好的,制成了深浅不同的三罐,都放在这盒子里了。”风不羁说着,接过锦盒放在长孙黎的手中。
“为什么给我?”
“看你这面相,觉得有缘。”
风不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次见这位三皇女就觉得挺有眼缘。
看着不如大皇女和二皇女那样锋芒毕露,但也绝非庸人。
“多谢。”长孙黎没有推脱,接过盒子,从袖口拿出三锭银子交给了掌柜的。
在宫中长长的走廊尽头,有一处分外萧条的院落。
与喧嚣明艳的御花园比起来,这里种的都是些不起眼、灰扑扑的草药。
一位身着素衣,头发只是简单挽起的男子举着手,墙上的藤蔓太高,他想够却够不着。
长孙黎叹了口气,伸手帮他把那朵很小的白花摘下来,放在他另一只手挽着的竹篓里。
那男子这才发现她来了:“黎儿,怎么又到这儿来了。”
“父妃,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身体好些,你就别再忙活这些草药了。”
“我都习惯了,一天不动,闷着也无事可做。”那男子笑得分外柔和。
“皇姐她们,最近都有动作了。”长孙黎有些犹豫,但还是不想瞒着他。
男子手一愣:“黎儿,你莫要与她们争了,你斗不过她们的……”
她闻言摇了摇头,紧握的手指露出苍白的关节:“父妃,你这些年受的苦,我定要她们还回来。”
“你莫要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见她表情竟然有几分狠绝,男子责备道。
“父妃多虑了,善者善报,您教诲的我一刻不敢忘。”
她向男子行了个礼,久久不愿起身。
院子外头起了一阵风,地上的落叶被吹起,恍惚间飘到了看不见的角落。
放满草药的竹篓里,不知何时多了三枚胭脂盒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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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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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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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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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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