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百余步,密林有个废弃窑洞,破烂不堪。
洞口站着两个持刀大汉,见常宇走来也赶紧躬身施礼,常宇站在洞口没着急进去,而是四下张望一番又抬头看看天色,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又淡淡叹口气,对着下车走来的蒋发道:“蒋把式,忒没劲啊”。
蒋发笑了笑:“聊胜于无”。
“倒也是”常宇点点头,转身走进那破窑洞,里头漏雨泥泞不堪,一个黑影子被反捆着跪在角落里,满脸是血恶狠狠的瞪着走进来的常宇:“小儿,你绝非普通江湖人!”
这人竟然是从金牛山一路跟踪到信阳城内折腾一夜的猫妖。
仅仅一日,落魄不堪。
猫妖怎么被擒?
只能说他大意了,或者说判断失误。
在山寨里初次碰到常宇和蒋发时,只以为这不过是两个初入江湖的热血青年,满脑子都是行侠仗义替天行道,不过当常宇装作被迷倒趁其大意时反手一刀伤了他时,他才知道,这少年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男同学。
而后他追踪至信阳城内,先下毒再撩拨,搞了一晚上对方皮毛未伤他自个却被火枪打伤了腿。
这个时候他才开始正式掂量这两个一少一中的对手,绝非自己开始想象的江湖新手,不光心狠手辣而且心细如发,更要命人家经验也丰富的很。
肋间刀伤加上大腿上的枪伤,这是纵横江湖十余年令人闻风丧胆的猫妖遭受有史以来最严重的肉体和心灵上的双层伤害。
他觉得和常宇这辈子不死不休了,但前提得赶紧养伤。
作为一个老江湖,在意识到对手不是个雏之后,他也做了必要的掩饰措施,比如换了一家客栈,比如并未去医馆而是自己疗伤。
但是他终究还是大意了,确实说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对头不是普通的江湖人。
普通江湖人轻易不惹事,惹了麻烦一般也都会开溜。
常宇自然没开溜,而且在天亮时他的人手都入城了。
暗中一路保护他的有东厂番子也有锦衣卫,虽所属衙门不同,但却有一个共同点:狠茬子加江湖老油条。
江湖已让常宇有些乏味,而且惹上这种邪门人物必须要速战速决,否则就没完没了,于是他就下令搜捕。番子们接到命令后立即行动,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会号脉会听诊更会抓药,兵分多路明察暗访另有一路直接去了衙门亮明身份要求当地执法部门协助调查,于是乎城中三教九流立刻就行动起来了。
仅不足两个时辰后就确定猫妖的所在位置。
为了不打草惊蛇又是一番详尽部署,可即便如此还是被伤了三人才将猫妖擒获,然后在此地关押一晚。
“在寨子里头就给你说了,老子是黑白无常,专为索命来的”常宇冷哼:“你不信,现在可信了!”
呸,猫妖啐了一口血水:“八十老娘倒崩孩竟着了你这小儿的道,不管你是官是贼,终究只是用下作手段擒了老子,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
“老子何曾自诩过是英雄是好汉了”。常宇满脸不屑,眼前这人当真是越看越反胃,特别是一想到他吃眼珠子那画面又要忍不住呕吐了。
“你口口声声没劲,是觉得擒了老子太容易了,还是觉得不是自己亲手所为而心怀遗憾?”猫妖怒目冷笑。
常宇点点头:“都有”。
“有本事你放了老子,老子让你尽兴”猫妖使劲挣扎一下,奈何被捆的实在结实。xǐυmь.℃òm
常宇撇了撇嘴:“若你身上无伤或许还能与老子一战,然此时杀你如割草芥,无趣也没劲!”猫妖听了这话顿时一脸颓败,神情极尽落寞。
“上路之前还有什么话说么,比如留个姓名?”常宇背着双手淡淡一笑,猫妖抬头看着他突的一脸巴结讨好:“其实说来咱俩也没什么不可解的深仇大恨啊,既无杀父之仇也没夺妻之恨,无非就是吵了个嘴,可谓不打不相识嘛,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呢”。
常宇噗嗤一声笑了:“你这厮见风使舵的脸色倒是转的快,如你所言咱俩却是没什么深仇大恨,可你丫的却从一开始就想致老子于死地”。
“问题是小人虽然这般想,可并未伤您分毫啊,反而被您砍了一刀打断一条腿”保命要紧,猫妖这会连语气都开始低三下四,常宇嘿了一声:“所以呢……”
“所以,只要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饶小的一命,往后鞍前马后小的唯您马首是瞻”猫妖眼神紧盯着常宇一脸的真诚:“小的这身本事,自有能为您所用之处”。
常宇扭头看了一眼蒋发。
蒋发轻轻的摇了摇头。
猫妖立刻就急了,瞪着蒋发道:“你功夫虽不错,但却依然比不上我,你是嫉妒我……”
蒋发笑笑不说话,常宇摇头叹气:“非他技不如你,只是阴险不如你罢了,若论真正武技你绝非他之敌手,你所精不过旁门左道罢了”。
“旁门左道亦是本事,你若想成事,则需不拘一格网罗人才,留着小的性命早晚都有能用的着的地方……”猫妖突然给常宇讲起了道理,这又让常宇忍不住笑了:“我要成什么事?”
猫妖看了看常宇身后那些黑衣彪形壮汉:“你绝非普通江湖人,亦非官家,如料不错应是江湖某个帮派吧,此时天下大乱,正是起事好时机……”
常宇翻起了白眼,长叹一声:“若你猜对了我的背景,倒会让我另眼相加或许饶你一命,然……可见你眼力见也就那样吧,至于本事……嘿嘿,若真厉害的不得了也不至于此时为阶下囚了,再说了,你这种阴邪之物,老子留着你实在不放心”。
“你……”猫妖一怔,随即一脸大骇:“你总不会是官家的人吧”。
常宇笑而不语,对着旁边的一个大汉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走了出来,身后猫妖大呼:“你他么的到底什么来头,说出来让老子死了瞑目”。
“黑白无常”常宇头也不会,猫妖破口大骂,突的声音戈然而止。
空气中有一股血腥味,常宇站在窑洞外抬头看了看天色,摸了摸鼻子,扶蒋发上了车然后跳上车辕驾车离去,天空小雨沥沥淅淅。
一辆马车后边拴着两匹马,车中蒋发闭目养神,车辕少年扬鞭。
小雨淅沥中马车重新上了官道,行人寥寥。
往北数里便是信阳城,往南则是莽莽群山。
常宇此行是去武昌城,眼下要先穿过这二百里山路进入德安府的孝感城,才算摸到武昌城的边,简单一句话,路还长呢。
“蒋把式,这次应该是咱们走过最长的山路了”头戴斗笠的常宇望着远处蜿蜒山道忍不住皱眉,车里头的蒋发嗯了一声,又道:“这山里头少不得魑魅魍魉,少爷您还要替天行道么”
常宇苦笑:“心有点儿乏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找到咱头上来,便没那心思多管闲事了”。
“但愿那些山精鬼怪都长些眼”蒋发笑了笑。
山路崎岖不平,甚至有些地方两旁险峻非常抬头就是一线天,然而却是方圆几百里内唯一一条穿上而过的路,久而久之也便成了官道。
山中有溪有水有峰有谷,有村子也有寨子,有猎户山民当然也有落草为寇的山大王,只不过据山民说,这些山大王都藏在深山了里,平日少见,偶尔出山也几乎不扰民,多在官道上打劫过往商旅。
这玩意又要看运气了,像开盲盒一样。
运气好的话,一路畅通无堵,运气不好的话,轻则破财重则丧命。
但这些好像都和常宇无关,他相信运气,但不问运气,只问腰间宝刀。
山路一侧有一条蜿蜒河流,这是信阳城外的那条大河浉河的支流,常宇赶着马车沿着山路不紧不慢的走着,十里一歇,有村寨的话就进去讨口热水喝,买点山货什么的,没有村子的话,荒山野岭就地歇脚饮马。
傍晚时已入深山,雨大了些,山势也陡了些,更有雾气重重,五十步外便看不清人,环顾四周雾蒙蒙的不知山林深几许,常宇皱眉,又是雨又是雾的,这么个天气露宿野外,运气实在算不上好。
好在这辆马车还不错,勉强能躺下两个人躲风避雨的。
可就在常宇做好最坏的打算时,柳暗花明了,前边山势豁然开朗,山谷中竟然有一个大村子。
看路边立的那指路石上写着:东双河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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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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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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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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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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