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格伦布达,由“上天赐予的礼物”一瞬间便转化为世间最惨烈的炼狱,郭汝槐手持两把西凉刀身先士卒,八千西凉军死战不退,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鏖战两天一夜,竟然打退了己方七波攻势。
要知道,郭汝槐率领的那八千西凉兵面对的可是左帐王庭派出的两万精锐骑兵啊。
帖龙儿现在想起郭汝槐扶着西凉旗战死的那一幕,虽然他不承认,但是还是有些胆寒。
当时郭汝槐已经身中二十余刀且面目全非,他扶着残破的西凉旗,每说一句话嘴里都要涌出大口的鲜血,但他还是笑着把那句话说完了。
郭汝槐说:“这马场里的熟马,你们可得给老子养好了,不出一年,顾将军是要来亲自拿回去的,你们的人头,就算是利钱了。”
说完这句话,郭汝槐身亡,脸上带笑,死不瞑目。
帖龙儿沉吟良久,最终决定把郭汝槐按照汉人礼仪厚葬,旁人都夸耀帖龙儿是一个敬重英雄的汉子,但是帖龙儿自己心底知道,他是害怕了。
帖龙儿今年五十二岁,虽说年过半百但是身体还是相当健硕,每顿饭能吃得下两斤羊肉喝掉一整袋奶酒,帖龙儿是个经过无数次鲜血与死亡检验过的地字上品高手,擅使重刀,佩刀“山崩”足有九十斤,也因为他挥刀太猛,导致他右臂比左臂看起来要粗壮一圈,第一次见帖龙儿的人目光肯定要被他粗壮如成年人大腿的右臂吸引。
帖龙儿看上去是个大咧咧的豪爽汉子,最喜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但是熟悉他的人知道,他其实心思相当细腻,不是女子的那种细腻,而是有着一种近乎直觉般的于细微处明察秋毫的能力,所以与他共事的很多人表面上与他玩玩闹闹,但是都相当有分寸,从来不会触及帖龙儿底线。xǐυmь.℃òm
与大多数人的猜想相反,帖龙儿并非出身于万户以上的大部落,当然也非是惨到催人泪下的奴隶出身,他出身于一个百户大小的小部落,并且这个部落在一次与千户部落的冲突中被剿灭,这一点是有寥寥数人知道的。
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的是,他那个部落之所以灭亡得如此之快,是因为他帖龙儿做了最关键的人物。
那个夜晚,是他领着那千户部落的大军找到自己部落的。
并非是那千户部落有他的亲人人质在手,也非他生命受到了威胁,而是他自己找到了那个带兵的千户,主动送上门去。
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他太想出人头地了。
既然老天对我不公平,不肯给我机会,那我就自己创造机会吧。
帖龙儿成功了,带着他族人的哭喊与鲜血,他走出了第一步。
他并不承认自己是背叛者,毕竟那是族长的儿子惹怒了那个千户,族长想要全族都给他儿子陪葬,我不想死,这也没什么错吧?
更何况那个千户可是拉来了三百名轻骑兵,自己这个弱小部落男女老少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二十人,怎么可能逃出生天?既然都是要死,为什么不死的有价值一点呢?
放心吧,我会带着你们这一百二十条生命,好好活下去的。
离开那个变成废墟的部落之时,帖龙儿在心底暗暗对自己发誓。
靠着族人的鲜血与一百二十条生命,帖龙儿成了一名地位最低兵权最小的十夫长。
到现在,他已经是左帐王庭中风头煊赫的万夫长之一了。
从十到万,这中间的跨度要多少代人才能填平?帖龙儿有理由自豪,他紧紧用了四十年的时间,便填平了这个看似天堑的沟壑。
格伦布达最中央最繁华的那间大帐之内,帖龙儿从假寐中悠悠醒来。
他从一方宽大的洁白虎皮上坐起身,狠狠揉搓了数下自己入老树般枯燥的脸庞,使劲摇了摇头,才把睡梦中族人的哭喊挣扎给甩出脑海。
一旁伺候的两名婢子看到主子醒来赶忙端过一盏温度适宜的羊奶,帖龙儿接过羊奶,仰首一饮而尽,舒服地拍了拍肚子之后,把手里拿个铜制酒樽随手扔到角落里。
那两名婢子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一个年龄小些但是已经发育饱满的绿衣婢子蹲下给帖龙儿轻轻捏着大腿,一个年龄大些且风情万种的蓝衣婢子绕到帖龙儿身后替其敲打着肩膀。
帖龙儿低头看了这两个婢子一眼,内心毫无波澜,这两个婢子来到帖龙儿大帐中不过十余天,但是帖龙儿却已经对这两人完全失去了兴趣,这两名婢子生得确实是千娇百媚,虽都是处子却精通房中之术,更难得的是这两婢子并非是匈奴人,而是从西凉掠来的汉人女子。在草原之中,如此完好的一个汉人处子足足可卖三十两黄金。
就算帖龙儿贵为匈奴万夫长也不得不承认,匈奴中除了贡献给大单于和左右贤王的那一批最精致的少女之外,大多数女子与汉人女子是比不得的,不论是身姿绰约风度还是肌肤脂滑的程度,大手大脚的匈奴女人都比不上细致婉约的西凉女人,而且帖龙儿还听说,在大乾帝国中,西凉女人其实是饱经风霜侵蚀的粗鄙女人,再往东一些的太平郡女子,和再往南一些的江南女子,与西凉女子比起来,就像是西凉女子与匈奴女子的差距一样大。
想到这里,帖龙儿对自己身边的两个婢子更加厌烦,他在心底盘算着,这两个婢子到底是作为箭靶射死,还是直接赏给手下如狼似虎的儿郎,让她们直接在床上被鞭挞而死?
一想起那混合着鲜血的丑陋画面,帖龙儿就兴奋得浑身颤栗。
伺候他的两个婢子自然能感受到主子的情绪变化,虽然脸色还是笑着,但是眼神中的恐惧却出卖了她们的真实想法。
营帐厚重门帘被人外面打开,也打断了帖龙儿的思路。
腰佩弯刀的亲兵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右手自面前划过手腕紧贴左臂膀大礼行过后,方才恭敬禀报道:“万长,风月姑娘来了,就在帐外等候。”
一听风月姑娘四字,帖龙儿大悦,站起身笑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风月来了让她直接进来便好,你们也是死脑筋,快滚出去。”
亲兵再次行过大礼,这才恭敬退下。
片刻功夫过后,便有一女子推开营帐门帘走了进来。
这女子就是亲兵口中的风月姑娘了,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着一匈奴人中普通箭服显得英姿飒爽,面相也是尽显英气勃勃,行为举止之间便带着一股男儿气。
看到帖龙儿,风月喜笑颜开,但是一看到他身后两个如花似玉的婢子,风云脸庞顿时冷了下来,虽然没有发作,但是那一双似乎会说话的秋水长眸已经表达了主人的情绪。
帖龙儿一脚踢在一名婢子后背后怒声道:“愣在这里干嘛,还不快滚?!”
那名女子被踢了一个趔趄,泪花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但还是强行把泪水咽了回去,恭敬施礼之后才与另一名婢子一起联袂退下。
风月这才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盈盈一拜道:“风月拜见大王。”
帖龙儿赤足走上前去扶起风月,哈哈大笑道:“这营帐里就咱们两人,夫人与我客气什么,那两个婢子是一个小部落前几天进贡过来的,夫人不喜欢,我这便下令把她们两个处理掉。”
风月娇嗔一声拉着帖龙儿的大手边往虎皮床椅上走去边说道:“大王怎地又赤足下来了,这年头地上凉你又不是不知道,快快回床椅上去。”
帖龙儿任由风月把自己拉到宽大床椅上,坐下后便一把把风月拉到自己大腿上,笑着说道:“还是夫人知道心疼人啊,不过咱匈契戎男儿,都是钢铁浇筑的身躯,别说赤足下地,就是赤身裸体到冰天雪地之中猎狼,也不在话下。”
契戎,是三年前呼韩邪单于钦定的国号,寓意征伐,国号中便透漏着一股浓浓的杀戮气息,整个草原的风气可想而知。
风月伸出白皙手指点了帖龙儿额头一下,笑道:“是是是,大王是人中龙凤,行了吧?但就算大王真是铁水浇筑出来的躯体,也得爱惜自己身子,风月不是不喜大王新收小妾,只是大王身子,风月比大王清楚,那两个狐媚子,一看就是能把人榨干的小妖精,大王可不能上她们的当。”
这一番话说的帖龙儿心里确实暖热,帖龙儿紧了紧抱住风月的粗壮双臂,感叹道:“大王今年五十多喽,老喽,不能在和以前那样糟蹋自己了,幸亏有夫人在我身边啊,要不然啊,我早就被周围那群披着人皮的豺狼给吃得连骨头都剩不下。”
风月娇笑两声,一手向下探寻一手环抱住帖龙儿宽厚的肩膀,同时伏在帖龙儿耳边呼着热气笑道:“大王可是一点都不老,起码在床上的功夫,风月还和第一次见面一样受用。”
帖龙儿一股子邪火瞬间自小腹开始燃起直直冲到天灵盖,一个翻身便把风月千娇百媚的身躯压在身下,呼吸粗重如公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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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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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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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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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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