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凤继续如死尸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在脑海之中疯狂回忆起之前的细节。
在山坡之上打扫战争进行到尾声的时候,一直在马车之中养伤的客卿供奉张道青猛然爆发出来,先是一口古剑直取马车旁边两名马贼之咽喉,只是一眨眼之间,两颗大好头颅便冲天而起。
顾长凤看不清那两名马贼脸上的表情,只是错愕惊诧两种,是免不了的。
下一刻,张道青便撞破马车车壁,烟尘滚滚之中,提起全部内劲,迅速朝山坡下长掠而去,速度之快恰似流星赶月,一个呼吸时间便跃出十余丈。
佛爷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扔下手里的鬼头大刀便大踏步追击过去,紧随张道青身后追随而去。
张道青虽刚刚被伤过,但八品武夫的底子还在,再加上有柳长塘亲自为他疗伤下针,此时爆发出来的速度确实惊人,饶是佛爷运转出全力,但是在一刻钟之后,还是阴沉着脸空着手回来了。
在佛爷回到山坡上之后,正碰到三四名猴急的手下把马车里的几名花倌儿拖出来,更有心急着,已经开始淫笑着解裤腰带。
从来对这项事情不闻不问地佛爷却直接上来便赏了那几个人一人两个大嘴巴子,有人欲要辩解,更是被佛爷直接一脚踹到在地,挣扎着半天爬不起来。
顾长凤的回忆便到此戛然而止,然后只觉后脑一阵剧痛,便直接趴在地上晕厥过去。
再次醒来之时,自己便身处这一片混沌黑暗的囚室之中了。
顾长凤双眼微微张开一条缝,过了良久功夫才适应过来囚室里的黑暗,隐隐约约能看清房间里整体布局,房间地上全是恶臭的干草,除了墙壁之外再无他物,正对着顾长凤的是一扇铁门,铁门外隐隐约约投射进来一丝丝暗黄色的火光,不时有人影晃动遮掩住火光——说明门口的守卫并不松懈。
顾长凤此时被五花大绑,绳结之紧让他双臂都此时已经淤血发麻,他慢慢活动着躯体,把右耳贴到墙壁之上,详细听了良久之后,方才一声长叹。
囚室之外,一片寂静,只能有偶尔传来的脚步声与兵戈碰撞之音,期间有几声交谈,但是声音压得太低,顾长凤身无长力,根本听不清他们交谈的内容。
换了一个姿势倚靠在墙壁上,顾长凤无奈苦笑。
这他妈跟话本说书里面不一样啊!
为什么他们不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
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他们的戒备还是如此森严?
顾长凤摇摇头,在心底默默分析此时的局势。
佛爷明显是个聪明人,他把己方四人弄到寨子里来,明显是为了待价而沽。
也就是说,在湛英城里的三家盐商在落败之前,自己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但这也仅仅是一种可能,而且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一向也不是顾长凤的作风。
张道青能爆发逃出去,不是一件坏事,但是也不算一件好事,三家子弟被绑的消息传回湛英城,对盐商们来说只有坏处并无好处,甚至可能让他们情急之下铤而走险,这对正在与孙家较量的盐商们来说,并无好处。
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都被如此看管,拓跋东床与杜礼更不用问。
所以,现在能依靠的,只有靠自己了。
不管是为了生命安全还是其他的什么,自己都必须立即摆脱马匪们的掌控。
顾长凤被绑缚在后背的双手微微用力尝试挣脱,然而绳结却丝毫没有晃动的迹象。
猪蹄十字扣。
惯匪们常用的绑票套路,不难学,但是却很实用,越挣扎越紧。
门外的马匪与顾长凤只有一墙之隔,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便可知隔音并不好,所以他只是挣扎了两下便放弃了。
顾长凤环顾左右,想在房间内找到一处尖锐的凸起来割开绳索,可惜不知是黑夜里视力不好,还是马匪们早就想到这一点,找寻了一刻钟的功夫,却是一无所获。
顾长凤额头已经微微渗出了汗水,他知道此时的情形比在食舍里遇到那长安纨绔要严峻许多,那长安纨绔只是要争雄斗气罢了,但是这些马匪确实是奔着谋财害命来的。
这些人家世不如阮锦园、势力不如阮锦园,但是唯独在心狠手辣一项上,十个阮锦园捆在一起也不如佛爷的一半。
轻轻晃动挣扎的顾长凤蓦然停下身形,在他身后手腕之处的绳结绑缚之上,有一处地方似乎隐隐约约有一些不对。
天无绝人之路!
这一丝希望的隐约曙光被濒临绝望的顾仙佛死死攥在心里,他再次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腕,确定这个绳结是一个新手绑缚的,确实在此处打结得手法有些不对之后,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
伴随着两声低沉的闷响,顾长凤依旧面无表情,只不过额头上却陡然渗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
他的两个大拇指,已经被自己交叉着摘了下来。
因为手臂发麻的原因,这股剧痛虽然钻心,但是还没到让他昏厥过去的程度。
慢慢适应这种感觉之后,顾长凤换了一个姿势,面目朝下趴在地上,一边闻着干草里传来的阵阵恶臭,一边慢慢把右手向外轻轻活动着。
能否把手从绳结之中活动出来,大拇指是最关键的部位,顾长凤的右手从那微不足道的缝隙里慢慢向外挣脱,绳结划过大拇指脱臼的地方,每一次轻微的触动,都给他带来一股剧烈钻心的疼痛。
“嗯……”
顾长凤闷哼一声,额头上汗如雨下,黄豆大小的汗珠迷了他的双眼,他张口咬住地上一股干草,脸上根根青筋血管暴起,手上的动作却依旧稳定轻柔。
仿佛过了一百年的时光,顾长凤的右手才从绳结里终于挣脱出来。
他尝试着以右手去解绳索,努力了一刻钟之后却是无功而返。
无奈之下,他只能故技重施,再次经历了一股钻心的疼痛之后,慢慢把左手腾了出来。
此时此刻,顾长凤才一口把嘴里恶臭的干草吐了出来。
那一股干草已经被自己咬到变形,方才含在嘴里的时候,他就感觉在干草里面有一个异物,吐出来之后方才看清,那是一截已经干枯的小指。
咔哒——
顾长凤摸索着把脱臼的大拇指复位,然后慢慢地解开背后的绳结,腾出双臂之后,最后解开绑缚着双腿的麻绳。
虽然此时顾长凤浑身已经虚脱无力,但是却不是休息放松的时候,刚刚挣脱了束缚他便一手扶墙慢慢站起,在不出声音的程度下,慢慢活动着自己的四肢百骸。
黑夜之中,被汗水浸透的顾长凤目光炯炯,一个简易的计划已经在他心中成型……
囚室外面的看守不可谓不严密,仅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佛爷便安排了一支小队共计五人把守,这五人皆能算得上好手,腰间皆配有钢刀,一声气力也不弱,两人在囚室外面守着,三人在外面巡逻,每隔一个时辰就轮一次班。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冷热的功夫,在囚室外面的两人便出去替换了另外两人进来。
此时虽说已经是二月出头,但是倒春寒这三字还是不容小觑,尤其是在山上,山风重一些,在外面吹一个时辰也不好受,所以这两人进来之后,那名胖胖的马匪便直接坐在那张简陋桌椅旁边,给自己到了一大碗热水。
他不是不想喝酒,只是佛爷为了他的大事,已经下达了严格的敬酒令,这时候触大当家的霉头,显然是找死的行为。
瘦弱一些的马匪相对来说比较谨慎一些,他拿起桌上的钥匙轻轻打开铁门,按照惯例观察一下肉票有没有出现异常。
吱呀——
厚重的铁门被他轻轻推开,囚室里面的恶臭与黑暗同时扑面而来。m.χIùmЬ.CǒM
瘦马匪眯了眯眼睛,待到适应囚室里的黑暗之后方才看清,那肉票正面目朝下的躺在囚室角落里,宛如死过去一般一动不动。
能在佛爷手下吃马匪这一碗饭的,要不凶狠残忍,要不狡诈如狐。
瘦马匪正是后者。
他噌的一声拔出腰间钢刀,紧紧握在右手之中,慢慢向肉票靠拢过去。
他是见惯了厮杀的人,若是这肉票是装死吸引自己上钩的话,哪怕他已经挣脱了麻绳的绑缚,他也能在其暴起的一瞬间,一刀斩下他的脑袋。
刚刚走出两步的距离,瘦马匪便感觉喉咙之上猛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压迫感!
力量之大,在那一瞬间他的呼吸便被扼制,双眼不自觉往上翻去,双腿想要挣扎,却一丝力气也用不上。
手里钢刀掉了下去,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赤身裸体的顾长凤从门后的黑暗里走了出来,身体紧紧贴在瘦马匪身后,把手上的麻绳力道稍微松了松,在其耳边轻声喃呢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杀你多容易,现在,把你伙伴叫进来,相信我,他能杀了我,我也能杀了你,和我换命,你不值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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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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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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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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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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