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喜贵来了,提着两大篮子菜,裤脚还是高高挽起,露出了两截精壮的小腿,看到贺子峰坐在摇椅上,不由笑了,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齿。贺子峰也不多话,伸手往后一指说,辛苦了,送进去吧。
刘喜贵进去了,到后间放下菜出来,看到了大厅里的一张桌子前坐着两个客人,心思不在茶上,一双贼眼却在那边乱转,心中也有了计较,这时秦月叫他,刘大哥辛苦了,来喝杯茶吧。
刘喜贵连声道谢,在长桌前坐了下来,背对着那两个人,左手端起茶杯,右手却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起来。
晚上10点,仁和路3号。
秦月清晰的得到了指示,她微微点了点头,笑着说,这个可是贺老板最好的茶叶了,刘大哥再来一杯吧。陈智听了顿时不干了,他拍击了几下桌子,声音都提高了几度,贺子峰!老子的大红袍呢?!你给藏哪儿了?!
坐在门口的贺子峰身子一歪,不咸不淡的说,在啊,大红袍不是一直都在吗?
陈智自然知道贺子峰在说谎,着急的几乎都要蹦跶起来了,他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给藏起来了,你这个雁过拔毛的抠门老板,那是我的东西,快拿出来!
赵掌柜和秦月都不由笑了起来,刘喜贵也趁这个时候起身离开了,那两个茶客相互对视了一眼,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刚低头喝了一口,贺子峰却彷如地底下冒出来一般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看了看茶碗里的水,有些不满的对跑堂说,客人的茶都凉了,还不来加水?怎么做事的?说完,他一背手,像一个老夫子似得上楼去了。
秦月见状,茶也不泡了,连忙追上去问,贺子峰你干嘛去?
贺子峰回头,表情有些无奈,他说,好歹我也是一个比较有气度的人,你一个大家小姐,不称呼我先生,每次都直呼我的名字,这样很生分的。
秦月没有理会这些,她追问,你上楼干嘛去?贺子峰头也不回往上走,拿个花盆。
楼下几个人奇怪,拿花盆?这好端端的拿花盆做什么?m.χIùmЬ.CǒM
很快的,贺子峰就从楼上下来了,他打来一盆清水,蹲在门口仔细的清洗那个花盆,不一会就弄干净了,他把那花盆摆在长桌上,又退后几步细瞧了下,随后摇摇头,上前把它重新摆了个位置,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这一天,几个人光看他在那摆弄这个破花盆,钟表店的生意也不接了。
刘喜贵收拾完之后,又把明天送宪兵司令部的菜仔细核对了一遍,这才满意的回到了屋里,翻开床板站了进去,他抠动了地上的一块石板,掀开后露出了一个油纸包,挺厚的。
借助昏暗的灯光,他小心翼翼的一层层拆开,里面的东西露出了乌黑的金属光泽,是一把德国撸子,模样像极了王八盒子。
刘喜贵仔细检查了下那把枪,最后压上子弹,把它别在腰间出了门。
春夜些许微凉,街上的人并不多,刘喜贵看到了几个美国佬正坐着黄包车往法租界赶去,想是去那乐高梅的,战争时期人的命比狗高贵不了多少,及时行乐是很多人的真实想法。
刘喜贵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还特地绕了很多个圈子,在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他站在了仁和路3号的门口,掏出万老板给他的那把钥匙,打开了门。
那门并不沉重,一推就开了,顶上灰尘嗦嗦往下掉,像是很久没来人了。
确实也很久没来人了,万老板牺牲之后,刘喜贵就没来过这个地方,他蛰伏了起来,不过现在,因为秦月登报的那条消息,他被唤醒了。
轻轻的关上门,刘喜贵打开了手电筒,找到了电灯的拉绳,房间里顿时亮了起来。
房间的摆设非常简单,除了靠墙的一张床之外,只有中间的一张饭桌,刘喜贵找了找,并没有发现电台,他拿起墙上挂着的鸡毛掸子,打扫了一下灰尘,又把窗户打开,让房间里的空气清新一些。
这时,敲门声响了,三长一短,又两下急促,暗号对上了,刘喜贵大步上前打开了房门,果然不出他所料,站在门口的就是秦月。
快进来吧!刘喜贵让秦月进了门,自己则探头四周看了看,确定安全之后才把门重新关好,转过身紧紧握着秦月的手,一脸的激动,他说,可算见到你了!
秦月也很激动,回想起自己回到上海之后遇到的各种困难,她的目光湿漉漉的,她问刘喜贵,哪里能搞到电台,必须要和组织取得联络,让交通站重新启动起来。
刘喜贵环顾了下四周,他对秦月说,万老板牺牲前告诉他,电台就藏在这里。
两人一通好找,终于在墙角发现了端倪,撬开几块墙砖之后,一个箱子露了出来,里面装的正是电台。
秦月很激动,她熟练的打开、调试,然后套上耳机,哔哔的发送起来,刘贵喜很紧张,但是也很激动,这模样就像一个离家多年的孩子又听到了母亲的声音一般。
电报很快就发了出去,秦月藏好电台,两人立刻离开了。
听到脚步声远去,贺子峰从阴影处显了出来,见两人都消失在夜色中,不由松了口气。
一个好的钟表匠,听力也是关键,贺子峰拿着一个块表放耳旁听,就能听出来齿轮上哪个卡齿断了,所以上午刘喜贵的那段莫斯密码自然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看来发报是成功了,贺子峰心里想着,伸手摸了摸下巴,现在倒是对秦月是个考验,她是不是日本特务我想很快就能现出原形了吧?
想虽然这么想,但是他心里也不愿意承认这点,但是万老板牺牲那天秦月的那些巧合太过于匪夷所思,他必须要给自己找一个答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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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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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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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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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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