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站在门边,等待着罗向夏冷静下来。
屋内外只有他们两个,护士和医生们都贴心的不来打扰。
死寂的沉默像一条巨河横亘在两人中间。
一开始罗向夏极度愤怒,但慢慢的也平静下来,她看着窗外,方骞看着地面,只是都不看向对方。彼此之间有很多话要说,但细想想好像又都没有说的必要。
方骞永远像一个少年,并不特别高大,温和文弱,笑起来眼睛还是明亮的。和别人争执总容易落入下风,但即使面红耳赤也少和人吵闹,就像面对罗向夏的无理取闹一样。
但他又并非没有主见,你叫嚣得再大声他还是只坚定自己要走的路。
方骞像一杯白开水,一条不喧闹的小溪流,永远平静温和。罗向夏真奇怪,经历着类似的事情,为什么她记得的是仇愤和怨恨,而方骞却完全遗忘,长成了这样一副好似从没见识过生活苦痛的样子。
“孩子是你的。”
方骞抬起头来,对着罗向夏笑了笑,就好像他们不过是又发生了一次简单的争吵而已。
“我知道。”
罗向夏质问的看着他。
方骞走到她身边:“你不是一直不想要孩子吗?”
罗向夏移开目光:“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孩子吗……当然了,我没说要给你生啊,只是你刚才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我们已经离婚了,夏夏。”
这句话一下子让罗向夏喘不过气来,即使再不要脸皮,她也不好意思说出离了可以再结的话。
他们离婚了。
这句解释再贴切不过。
但罗向夏不相信只是这么简单,想当然应该是因为方徽远。
可罗向夏怎么开口呢,她既然让方骞过来,难道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或许他真的这么傻呢,反正从小到大一直不聪明啊。
方骞或许看出了罗向夏的想法或许没看出来,他说:“我尊重你的想法。”
罗向夏气得想杀人,还好她手边没什么可以作案的工具。
“你故意的是不是?”罗向夏红着眼睛问,“你想让我道歉对你摇尾乞怜,我告诉你方骞,不可能!”
方骞并不想任何人对他摇尾乞怜,也不觉得一句道歉有什么意义。曾经很多人对他道歉,真心的假意的,被迫的敷衍的,都无一例外没有什么用处。
伤害已经造成后,一句言不由衷的道歉不能解决事情,只是相互给一点面子上的虚假情意而已。
方骞不要别人的虚情假意,尤其不想要罗向夏的。
他们能坐下来聊聊的时机终于到来了,只是没想到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方骞看着罗向夏,眼前这个人总让他生气、难受、疲倦、烦躁,但只是看着她那些痛苦又仿佛不值一提。
方骞还是很爱罗向夏,但他知道,他们之间出了很严重的问题,这个问题严重到即使他们再次和好,互相装聋作哑也无法再坚持着走下去了。
分开,和好,再分开……
感情真的会这样被消磨得什么都不剩下。
方骞不要这样,他宁愿现在就失去罗向夏,也不要丧失这些感情。它们对方骞很珍贵,不应该这样被消磨。
“……我很想有个孩子,有个和你的孩子。就像想和你在一起,一起组建一个家,永远看着你在家里走来走去,开心生气发呆,做什么都好。我很想一直照顾你,一直和你在一起……”
“那你还问我约好医生没有?!”
“夏夏,”方骞看着她,目光让罗向夏心里发闷,“结婚、生子,都不是一时意气,孩子不是为我生。如果你想要,就留下他,如果你不想……就不要冲动。”
方骞说了很多苦口婆心的话,罗向夏却怎么听怎么觉得冠冕堂皇。她又气又烦,又找不出话来反驳。
“其实我知道,你一直都不需要我照顾……”
方骞的话没说完,他知道罗向夏不需要他照顾,就像不需要他的爱意把她禁锢在一栋小小的房子里。
罗向夏不懂方骞,只是觉得他不可理喻,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他:“你知不知道,我跟方徽远……只是玩玩,他根本不重要。”
方骞垂下眼:“一开始不知道,后来我想清楚了,你的确不爱他。”
“所以呢?”罗向夏急切的等着他表态。
“可是夏夏,”方骞笑着,但又好像马上要哭出来,他说,“你也不爱我呀。”
罗向夏愣住了。
电话适时响起,是公司打来的。
生活还是要继续,罗向夏也还是要恰饭,不能一味的把时间浪费在情情爱爱上。她开着车往公司走,一边想着方骞的话,越想越烦闷,最后把车停在路边甩上车门走了。
既然作为老板,当然也有任性的权利,偶尔少恰一顿饭也死不了。
罗向夏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眼泪却像关不住的水龙头。
她一边觉得丢脸,一边又觉得无关紧要的路人的看法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这样一开解,罗向夏就哭得更随心所欲,像一只游魂一样在大街上游荡。
难受的时候在陌生的地方走一走总是要好一点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罗向夏看见了一家书店,她走了进去。
书店挺老旧了,占满视线的都是辅导资料,店员诧异的看了罗向夏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视而不见少管闲事。
书店里有几个摆放漂亮的堆头,放着的都是推荐的畅销书籍,罗向夏拿起其中一本。书封上写着名字《非暴力沟通》。
这本书她以前和方骞一起看过,大概讲的是要怎么和人沟通才有效之类的,不过她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只记得当时对其中的理论嗤之以鼻。方骞倒觉挺有道理,还被罗向夏给嘲笑了一顿。
罗向夏太难受了,感性压倒了理性,她翻着书架,找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书。
“结账。”
“全部吗?”
“你猜呢!”
店员敢怒不敢言,只在罗向夏出门时刻薄的嘲讽。
罗向夏倒觉得他骂得挺对的,自己本来就是个讨人厌的女人。
回了家罗向夏倒头就睡,半夜做了许多杂乱无章的梦,一时哭得喘不上气,略略清醒又陷入沉睡。
这样翻来覆去的一整夜,弄得第二天起床时双眼肿痛难忍、头痛欲裂。
罗向夏想倒杯水,下床却差点被扔在地上的书堆绊倒。
她坐在地上翻看自己昨天一时头脑发热买回来的书,书名都很有指向性,都是诸如——《爱的艺术》《亲密关系》《两性关系》《男人这东西》之类的。琇書網
今天的阳光藏在乌云里,天色阴沉沉的让人感到窒息。
哭过头了就不想哭了,罗向夏只是一直耿耿于怀方骞的话。
陆明茗推开门进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罗向夏抬头看向她。
“妈……你觉得我爱方骞吗?”
陆明茗热血上头,她把手里的检查报告一下扔在罗向夏脸上,大喝道。
“这个野种是谁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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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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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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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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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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