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人在短暂的时间里迷茫而沉默,直到有一位研究员发出尖利的叫声:“地核!地核!”
那黑色不仅存在于地表,而且深入地下,在寂静之中摧毁一切生命和运动着的事物。北冰洋黑色的海面上,伫立着鲸鱼试图跃出水面的半截绝望的躯体。
雪花落在上面,顷刻凝成黑色的晶体。
地表之下的巨变让整个地球陷入混乱,地震频发,死火山突然喷发,海啸瞬间吞没沿海城市,热带的雨林里,同时遭受着暴雨与飓风。人类想象之中的末日景象在同时降临。
而由地核运动产生的磁场是地球最大的保护壳,一旦黑色侵蚀地核,磁场消失,太阳风中的高能粒子流会席卷地球,到时候只怕很难断定,人类会先死于那黑色的侵蚀物还是粒子流。
研究员的尖叫让众人猛然惊醒,但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做,目前人类的一切武器与机器都无法应对。
艾古斯穿过拥挤的人群,抓住连子柔的肩膀,语速极快:“你的屏障来自于我们的能量,它原本可以彻底摧毁流浪诗人,现在,立刻!”
艾古斯的话像是说了半截,但连子柔离奇地听懂了。她跪坐在地,双掌覆盖在地面之上,闭上了眼睛。
如今的她可以轻易撑起一片空间巨大的屏障,然而和在毫无阻碍的空中建立屏障不同,如今她需要让这屏障穿透土壤、岩石,穿透灼热的地心,如同操纵一台极为精密的手术,在那黑色所到之处阻拦它们。
也许会成功,也许不会。
广场人大多数人目光灼灼盯着她,把所有生的希望压在她身上。但还有一部分人却不能白白等待,周小安身体浮在空中,对地面的人喊道:“肉肉屏障的位置,你们随时告诉我,我先走了!”
一个孩子抱住叶荻的胳膊,问她:“他去哪儿?”
叶荻给了他同之前一样的答案:“去救人。”
以黑色侵蚀物蔓延的速度,直升机、运输机恐怕都赶不及,徐锦程奔向停放银色飞船的仓库:“特别行动处所有队员、基地全体飞船驾驶员,立刻到3、5、6、7号仓库就位,等待上级指令!”
黑色是从北极的极夜之中蔓延而来,周小安一路北飞,发现国内目前还未受影响,便继续往北,飞越国境线,许久,并不见别国的防空部队有所反应,猜测大概众人已经无暇顾及其他。
再往北去,是被雪覆盖的东伯利亚平原。风雪扑面而来,随风而来的,还有不知哪处火山喷发带起的火山灰。幸运的是,改造后的身体似乎有极强的防御性,低温对身体的影响很小。
他尽力往人多的城市去,然而城市里的人似乎还未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有所反应,有人不肯相信,照常生活,有人茫然立于街头,望向北方。
几分钟后,周小安终于抵达里黑色物质最近的城市,城市北部,人群正慌乱地向南面奔跑。他们背后,是无数被岩石化的仍做着奔跑动作的人。
他从语言翻译器里调出此国语言,简单模仿对了之后向后面一无所知或是已经开始慌乱的人群大喊:“北方有危险!向南边跑!不要停!”
人们并不能轻易相信这样一个突然降临的异国人,反而异能者的突然露面,让许多人拿出手机朝他拍照。
这时,路边播放广告的大屏幕忽然切换了画面,总统端坐于画面之中,向国民发出指令:“全体国民请注意,由于北部突发危险,请立刻前往南部地区。在接到停下的指令之前不要停止,我们的军队将会帮助大家撤离。全体国民请注意……”琇書網
然而突如其来的指令让人们更加茫然,有人反应迅速已经开始往南边而去,剩下的人心中疑虑,慌乱中不知如何是好。
周小安不能再耽误时间,最后大喊了一声“赶紧离开”后,往城北去了。
身后,直升机螺旋桨旋转的声音接连响起。周小安没有往后看,而是疾冲入逃命的人群之中,抱起了年幼的孩子。
怀里的孩子哭喊着寻找父母,周小安抱着她飞向直升机。机舱门打开,周小安将孩子放了进去,转身再次冲进人群。
有人注意到他和直升机的存在,冲他伸出双臂大喊:“救命!”
无数双手臂伸向他,其中夹杂着被父母托举起来的孩子。他一狠心,只能将孩子抱起,一个个送上直升机。
黑色已经蔓延至脚下,当他再次接过一个孩子时,孩子的母亲已经变成一座黑色的雕像,双臂微曲地伸向天空,脸上残留着欣慰的笑意。
救不过来,周小安在一步步向南退,跟随着黑色侵蚀的方向,心里绝望地想。
无数的人就在他脚下死去,他能给予回应的只有寥寥几个。他不是神,哪怕身负异能,他也救不了所有人。
一股巨大的悲哀将他吞没,他开始麻木地救起一个个孩子,在被那悲伤摧毁之前。
基地以最快的速度将相关消息通知各国,但仍有部分国家因距离太近,悄无声息便消失与世。
周小安抵达的北部城市最终逃出来的市民少之又少,公路和被白雪覆盖的荒地上满是向南飞驰的汽车。他决定去下一个城市,帮助没能开车逃出来的人。
临走时,他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城市。如雕刻作品般的城市静静伫立,好像时间停止在了某一刻。
到达第二个城市时,城市正陷入全面的混乱。有落单的老人和孩子被远远甩在后面,几辆汽车被前面拥挤的人潮挡住,疯狂之下竟加速冲进人群,试图撞开一条路来。
周小安俯冲向路中间的两个孩子,与此同时,空中的直升机上传来枪响。
玻璃染血碎裂,汽车偏离了路线,最后撞进一家商店。
终于,再次往南退了数公里后,周小安看见大批的军人在一片平原上拉出一条歪歪斜斜的线,那是连子柔屏障所在的地方。
及至此刻,人类终于有了一个好消息——连子柔的屏障对阻拦黑色侵蚀物是有效的。
黑色蔓延至那条线时乍然停下,在平原上延伸出一条黑色的细线。无形的屏障静静伫立,慌忙奔逃的部分人终于得以停下喘息片刻。
他们回头望向那一片黑色的景象,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失去挚爱的悲伤中痛哭失声。
周小安落回地面,因为一直在低温环境中飞行,身体早已变得僵硬。他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一名军人扶住了他,他想道谢,却发不出声来。
他不敢回头去看,脑子里全是那些绝望求救的面孔。身边似乎有人在对他说着什么,好像是“谢谢”,但他只是呆呆地,机械地往前行进,直到徐锦程打来电话。
“报告你的位置。”
周小安茫然四顾,半晌道:“我……我不知道。”
电话里,徐锦程叹了口气:“先归队,我们还有任务,丁上校会联系军方给你指引方向。”
“嗯。”周小安答应一声,在挂掉电话的瞬间终于忍不住哽咽着低低抽泣。
电话又响了,这一次是夏长生。
“小安。”
听到他声音的刹那,周小安不再强忍眼泪,哭道:“长生,我救不了他们……”
“你已经尽力了,我们都尽力了。”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我以为都结束了。”
“现在基地在研究流浪诗人的信息,艾古斯说很可能是在我们与伊兰星打仗期间来的。你休息一下尽快回来,好多国家和地区受灾严重,我们得跟着去救灾,有人被困……”
听到这话,周小安抹去眼泪,振作起来:“我马上就回来,你等我。”
夏长生声音温柔:“我等你。”
不一会儿,一名军人带了一个临时找来的翻译告诉周小安,他们会负责送他回国。
“感谢您为救助我国国民所做的努力,我们会派遣两架战机为您护航。”军人向他敬了一礼。
半分钟后,两架战机从高空掠过,周小安一语不发飞上天空,跟随其后,靠近国境线时示意他们不用再送。
徐锦程给出的位置在南部沿海的一座小城,飞船就悬浮在小城上空。舱门开着,夏长生就站在门口,周小安直接扑了过去。
但夏长生只能给他一个短暂的拥抱。
艾古斯、叶荻以及丁上校已经在飞船里,见他们进来,丁上校让众人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
周小安走后,仓库里数十艘飞船飞往各地,进行营救工作。好在当初伊兰星里的全部大部分飞船都经过改造后运往地球,分配给各个国家,在这一次营救中帮了大忙。
其他队员们遭遇的情况和周小安遇见的差不多,总之,人类损失惨重。
夏长生拿了食物来给周小安:“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周小安默默接过,虽然完全没胃口,但还是努力把东西都吃下去。他明白,现在没有时间难过,没有时间哀悼,他们需要做的,是尽一切可能挽回更多的生命。
午饭过后,姜晟那边发来视频通话。接通之后,姜晟神色沉重道:“刚刚各国进行了初步的数据统计汇总,估计此次人类死亡人数超……”她深吸一口气,“超三十五亿。”
雷声炸响,浓重的乌云覆盖天际,天地之间漆黑如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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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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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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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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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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