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氤的声音十分柔和：“情况还算稳定，就是需要尽快输血。”
她顿了顿，又说：“可能需要的血量会比较大，你……”
“没关系，”周小安冲她一笑，“需要多少，尽管抽。”
护士动作很轻，看着暗红色的血液顺着管道流入袋子里，周小安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
当初以为的那些一见钟情和暗恋当然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不过，输血之后算不算另一种形式上的拉近了距离，他有些变态地想着。
护士一共抽了400cc，退针之后，白氤显然放松不少，叮嘱周小安好好休息暂时不要走动，就急匆匆离开了。
抢救室的门开了又关，一个小时后，白氤再次出来，脸色比上次更难看。
“怎么？”韩东华迎上去。
“血不够，还得抽。”白氤气愤愤地踢了一脚走廊的座椅。
韩东华：“他不愿再多献了吗？”
白氤像看着怪物似的盯着他：“韩特助！你说的是什么话？刚才我们已经抽了400cc，这是献血量的最大量了。可我们至少还需要400cc，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韩东华的脸色微变，垂眸沉默。
片刻后，他低低的声音在走廊响起：“长生还不能出事，至少不是现在，再给他一点时间。出了什么事，一切后果由我负责，拜托了。”
白氤有些气恼：“这么多年，难道没有找到第二个人吗？”
韩东华无力地摇头：“自从当年的车祸之后，长生就不允许我们再找。要不然，他的情况怎么会恶化到这种程度。也是可笑，他们夫妻俩，本以为是在救人，实际上是在作孽。这孽果，最后也只有长生来偿。”
白氤：“我们这是在杀人，你知道的吧？”
韩东华脸色死灰，轻轻咬了咬牙：“这是最后一次了，再过段时间，我们会一次性还给他。”
白氤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采血室里。
“抱歉，我们还需要抽一些血，目前找不到合适的人。”白氤歉意地看着周小安。
“没关系，”周小安示意护士继续，“抽不死我就行，哈哈哈。”
白氤淡淡的笑意凝固，只好道：“身体出现任何不适，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们。”
抽完200cc后，周小安感觉到轻微的眩晕，原本放在扶手上的另一只手臂垂了下去。
“你感觉怎么样？”白氤紧张地问。
周小安不敢晃脑袋，只眨眨眼睛：“挺好的，继续吧。”
白氤无奈道：“别逞强，你脸都白了。”
“是吗？”周小安想摸摸自己的脸，发现没有力气抬手，就开玩笑：“我是天生这么白吧。白医生，你一定是嫉妒我了。”
血袋一点点鼓胀起来，周小安的呼吸渐渐急促，眩晕感让他恶心，他闭上眼睛，试图想象夏长生此时在抢救室里的情形，输了血之后是不是恢复了，脸色会红润一些吗？那双好看的眼睛什么时候能睁开。
身体的不适被暂时忽略，周小安忽然想起那天下午在会议室，夏长生眼里盛满阳光的样子，缺了扣子的衣服，为什么还要继续穿。那颗扣子，为什么不缝上去？还放在他的西服口袋里吗？下次找机会摸摸看好了，也许能顺便占点便宜……
*
“好像要醒了。”
“你退开一点，别吓着他。”
“小安？”
周小安睁开眼睛，看见三张整整齐齐担忧的脸。
“你们怎么来了？”浑身的疲惫感让他说话也有气无力。
张铁柱捏住他脸颊：“你还说，你晕过去睡了一天一夜啦！”
“一天一夜？”周小安看看窗外，阳光正灿烂，再看房间里，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而不是采血室，“夏总……”
“他已经完全稳定下来了，医生说过两天应该就能醒。”连子柔给他倒了杯水。
周小安放下心来，突然发现床尾还站着一个人。m.xiumb.com
罗生水拍拍手里的花束：“送受伤的小朋友来医院的时候遇见勇哥他们了，听说你住院，来看看。”
自上次匆匆一面之后，这一次算是正式认识。趁周小安吃饭的空档，张铁柱把目前觉醒者的一些基本情况跟罗生水说了一下。
“我是两个月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生意外，然后就有了这个能力。当时也觉得难以置信，直到上次看到你们在星河大厦那边抓住小偷，我才知道还有人和我一样，真是太好了。”罗生水挠挠头。
张铁柱把特别行动处包括另一些觉醒者的事说了一遍后，问他：“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罗生水笑道：“还是老样子吧，我是很喜欢这份工作的。而且消防工作很危险，我的能力恰好能起作用。至于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随叫随到。”
提起南山盟，罗生水倒是很爽快地加入了，用他的话说，就当参加大学社团。
南山盟喜提新成员，张铁柱先带着他们出去吃饭了。周小安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夏长生的情况，没想到韩东华先一步进来。
“周先生，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请尽管开口。”韩东华冲他微微鞠躬。
总是这样，韩东华的这种态度，每一次都会提醒周小安，他和夏长生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些所谓的亲近也不过是他一时的幻觉。
“不用，”周小安露出礼貌的微笑，“人没事就好，从小老师就教我们要助人为乐。”
韩东华感觉到周小安的冷淡，心道这次果然还是有点过了，是不是该提出一点补偿，却见周小安忽然整个人一抖，就要摔下床来。
他奔过去把人接住，放回到床上：“周先生？”
怀里的人开始剧烈抽搐，韩东华吓出一身冷汗，疯狂地按着床边的呼叫铃。
几个护士跑来，也吓了一跳，一个护士出去叫医生，剩下的人做急救。
病床因为周小安止不住的扭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韩东华被赶来的医生推出门去，视线被床边的帘子隔住，只能听见医生焦急地下着指令。
不多时，里面的动静停了，心电监护仪发出“嘀”的长鸣。那一瞬间，韩东华再一次有了二十年前的感受，周遭的世界好像有什么在迅速崩塌，消散。
如果他死了，长生该怎么办？韩东华脑子里转着这句话，一向冷静镇定的人此刻竟惶然不知所措。
急救还在继续，医生明白这位病人的重要性。然而时间一点点流逝，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始终平直、冰冷，并未因这些医护的努力而有丝毫改变。
病房里一片静默，片刻后，医生拉开帘子，看向韩东华，轻轻摇头。
只要韩东华点头，医生就会立刻宣布周小安的死亡时间。
怎么办，怎么办，韩东华如坠冰窟，连一丝反应也无法给。
走廊传来人声，是白氤的声音：“夏总，你还需要休息，我去叫韩特助过来。”
“不用，”夏长生的声音让韩东华一抖，“我自己去找他。”
韩东华下意识把病房门猛然拉上，整理一番表情，随后迎着夏长生走上前去：“长生，这么快就醒了？”
夏长生目光森冷、尖锐，无情地刺穿眼前人的伪装，用嘲弄的语气：“怎么，韩叔觉得很意外吗？”
韩东华努力稳定心神，伸手去扶他：“你刚醒，先让白主任给你做一下检查。”
夏长生反手抓住他的胳膊，一字一顿：“他在哪儿？”
韩东华咽了下口水，避开夏长生的目光：“在病房，还睡着，刚吃完饭，说有点累。”
胳膊上的手更加用力，韩东华皱了皱眉，听见夏长生轻声问他：“韩叔，我之前有没有说过，不许再动他！”
“夏总，你冷静一点。”白氤试图劝说。
夏长生一把推开她，揪住了韩东华的衣领，额头的青筋因愤怒而突出：“他做错了什么？以前被你们利用，现在还要被你们利用！他没权没势没父母，就活该遭受这些吗？他已经救了我一次又一次，难道还不够吗？你们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我只是想让你活着！”韩东华也吼了出来，“你的父母也只是想让你活着！”
夏长生嗬嗬冷笑几声：“杀人犯总是有理由。辞职吧，这里不再需要你了。我会办好交接，安排好集团的事务。从今天起，我也不会再吃药了。你忘了吗？我早就死了，十年前就该死了。”
“长生，你别犯傻。”
夏长生转身背对着他，只道：“你们，真让我觉得恶心，早知道我也该死在那场车祸里。”
韩东华浑身发抖，看着夏长生的背影变得颓丧，艰难地迈着步子离他远去，隐约听见他喃喃着：“对不起，哥哥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我们去找周先生，解铃还须系铃人，让他帮忙劝劝。夏总只是一时在气头上，你也知道他每次醒过来的时候脾气都不好。”白氤劝慰道。
韩东华无力地闭上眼睛，摇摇头：“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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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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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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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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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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