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口突然被推开了一个小缝,一只眼睛鬼鬼祟祟地从门缝探进来。
从门缝中,能看到书桌前的椅子,夏元轩正背对着门坐在那椅子上,像着了魔似的呜嗷乱叫着:
“别过来!不!不要!啊!”
别过来?不要?啊!?
这都什么声儿啊……
门口的人听得一头冷汗。
这俩人在里面干啥呢!?
正惊悚,就听里面有人“咳”地咳了一声。
“社长,别藏着了,进来吧。”
是路离的声音。
居然被发现了……
夏沫尴尬地慢慢推开门,就见路离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正喝着茶。
而夏元轩呢,这会儿两眼紧闭,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身体不住地颤抖着,时不时地怪叫一声,像在说梦话似的。
“我爸他怎么样?”夏沫关心地问。
“挺顺利的,等他从梦里醒过来,应该就没事了。”黎陆说着唑了一口茶,点了点头:“啧,你爸这毛尖儿挺醇啊。”
“你会品茶么就在那儿装。”夏沫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把一张银行卡抵到黎陆手里:“尹会计刚刚送来的,说是给你的,密码6个6。”
“谢了。”黎陆收起卡:“我没食言昂,你们家我打了八折。”
“……”
夏沫犹豫了一下,缓缓凑到黎陆身边:“哎,我在这儿不耽误你吧?”
“没事,你爸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一般的声响吵不醒他,必须是特别的暗号才行,现在他的梦才走到一半,还要再睡上一会儿。”黎陆说。
“那就好。”夏沫轻轻地在黎陆身边坐下。
她目光凝视着书桌旁的夏元轩,脸上罕见的挂着一脸忧郁。
黎陆看了她一眼,凑近了说:“哎,社长。”
“咋啦?”
“这表情不适合你啊。”
“啊?”夏沫一怔:“有吗?”
“你还是比较适合傻乐。”黎陆悄悄说。
“滚!”
“瞧,这样才像你。”黎陆笑了。
夏沫脸微红,忧郁的情绪倒是少了许多。
“哎,阿离,你……真的修过道啊?”她好奇地问。
“正宗的茅山道士。”黎陆说。
“你可别扯了,茅山早都开发成景区了,哪儿还有道士。”夏沫不信。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我们说的不是那个茅山,而是羊毛的毛,衣衫的杉,我们这一派自古修炼讲究只穿一件毛衫,一年四季不变样,就好像其他动物一样,只有一身不变的皮毛,以此方式来贴近自然,修得正果。”黎陆一本正经地说。
“真的啊!?”夏沫惊:“天呐我才知道原来毛衫道士是这么一回事!”
“你还真信啊……”黎陆汗。
夏沫怔了一下,脸上尴尬的一红:“靠!你又骗我!”
俩手气鼓鼓地往黎陆身上一顿拍。
“好了好了,我错了……”黎陆笑着按住她的手:
“其实,你父亲这些年的事,并非什么神鬼作祟,而是病。我之所以用神鬼来说事,是因为你父亲这样的成功人士打心底里是不会承认自己有病的,尤其是精神疾病。”
“病?什么病?”
“Post-traumaticstressdisorder。”
“说中文!”夏沫叫。
“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简称PTSD。”黎陆说:
“通常是因为一些特殊的人生经历所导致的,比如生命遭到威胁、严重物理性伤害、身体或心灵上的胁迫等等,是一种心理状态失调的后遗症,也被称之为延迟性心因性反应、创伤后精神紧张性障碍、重大打击后遗症什么的。”
“你是说……我爸是因为以前受了刺激?”夏沫很到位地总结道。
“可以这么说,十五年前一次特殊的事件,导致你爸患上了这个病,但因为这个事件的特殊性,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而这个病导致的直接症状就是——性格大变、易怒、失眠、噩梦、情感解离、麻木感、过度警觉等等,严重的会出现具有强烈暴力倾向的第二人格,也就是精神分裂,这种分裂人格状态,他本人根本控制不了。”黎陆说。
“强烈暴力倾向的第二人格……”夏沫呢喃着。
她猛然想起这些年她父亲做过的种种“恶事”,每一件都在她心底刻下了深深的伤疤。可如今回想起来,每次出现那种情况的时候,父亲的脸的确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让她无比陌生。
“那你现在是在?”夏沫忙问。
“催眠治疗。”黎陆说:“这种病的根源,在于当时发生的那件事,因为那件事变成了一个无法战胜的噩梦,才会导致他走不出来。治疗这种情况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重新回到当时的场景中去,让他直面比当时加倍的恐惧,然后真真正正地战胜他,最后舍弃一些当时不曾舍弃的东西,就可以彻底摆脱这场噩梦。”
黎陆说着挥了挥手里的银行卡:“你爸需要舍弃的,就是这个,曾经有一个人向他要的数字正是这个数,但这个数对当时的他来说是很大的一笔。所以,他今天需要把它给出去,才能真正放下。”
“明明是拿了我家钱,怎么说得跟助人为乐似的……”夏沫斜眼。
“咳……别说的那么直白嘛……”黎陆尴尬地抿了口茶。
书桌旁,夏元轩还在发疯似地说着梦话,他的两手疯狂挥舞着,像在打着什么。
他们看不到的是,在夏元轩的世界里,漫漫黑夜,大雨倾盆,他面前的李震正把眼睛里的钢筋缓缓抽出,血浆粘在乌黑的钢筋上散发着腥臭味儿,令人阵阵作呕。xiumb.com
“夏!元!轩!还我命来!夏!元!轩!还我命来!”
他嘶吼着,浑身的肉体都开始腐烂,一块块肉皮从他的脸上滑落,露出森森白骨。
“不!不!”
夏元轩快要崩溃了,他再也不想多看这怪物一眼。
他脑海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逃!
可蓦然回头,却发现身后那一大堆钢筋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女孩儿正幽幽的站在那里。
小女孩儿向他伸着手,甜甜地喊着:“爸爸,爸爸,抱抱。”
“沫沫!?”夏元轩一惊,那女孩儿不是别人,却是夏沫五岁时的样子。
夏沫身后还站着一个美丽的混血女子,正温柔地看着他笑,是他的爱妻。
“夏!元!轩!还我命来!”身后的恶鬼狂啸不止,正带着满身的腐肉和血浆越逼越近。
夏元轩却原地不动,没有再往后逃跑半步。
因为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这恶鬼扑向他身后的这两个人。
狂风暴雨之下,他恐惧的目光慢慢变得沉稳而坚定起来,他双拳握得咔咔作响,两臂上青筋暴起,缓缓地——转过了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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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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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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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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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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