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雷弈,彩云庄自然也有人上山打猎的,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地弄个陷阱逮几只兔子打打牙祭,谁都没有雷弈那一身打猎的本事。
甄明白天到村外的野河塘里摸鱼,天擦黑就来山脚逮兔子,后半夜还要背着一背篓鲜鱼虾步行去县里,不过三天,就累得眼前发黑脚步虚浮。
晨曦这天和雷弈去深山中采摘最后一茬山果,回来时就看到了晕倒在半山腰的甄明。
“看样子又饿又困才晕的”,晨曦走前两步看看甄明的脸色,转头对雷弈道,“先把他带咱们家吧。”
雷弈点点头,将背上扛着的鹿放到地上,拿刀在鹿脖子上割了一个口子,晨曦见了,忙解下已经半空的水壶送过去接那些温热的鹿血。
“你受不了这些血腥味”,雷弈说道,“去一边带着,我直接将鹿脖子放到那小子嘴边就行了。”
晨曦想想那个场面,摇头:“太恐怖了,好像生吃鹿一样。”
雷弈忍不住笑道:“我以前在深山里,经常这么果腹的。”
晨曦听着,竟有几分心疼,抬手将接了大半壶的鹿血递给他,“这些应该够甄明喝了。”
雷弈察觉她情绪不高,才明白她是心疼自己了,心里倒是挺高兴的,接过水壶,两步过去,蹲在甄明旁边按了他右边脖子上的一个穴道,昏迷中的甄明就张开了嘴。
喂完了壶中的鹿血,雷弈便起身去不远处的小溪旁清洗水壶,洗好水壶回来时,甄明已经迷迷糊糊地醒了。
确定这人死不了,雷弈将那一地的猎物提起来后,就牵了晨曦的手要回家。
“小曦姐?”甄明已经撑着坐了起来,看看不远处的两人,又站了站嘴角残留的鹿血,立即双手撑地向他们磕了个头,“小曦姐和姐夫的救命之恩,明子记下了。”
对于旁人的跪拜,晨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而雷弈,则根本不在乎。
看甄明比她一开始到这里时还瘦,几分成了一副骨头架子,晨曦将她手里提着的那两只野鸡都放到了他面前:“别太拼了,人是铁饭是钢,回家好好补补。”
“谢谢小曦姐”,甄明的额头抵在手背上,声音哽咽,自从他爹跟着邻村那个小寡妇跑了,无论是甄家人还是村里人看见他都是转头就走,而后在背后嘀嘀咕咕的。
来自人的善意,是他这些天来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受到。
雷弈这时道:“小飞不是说跟你一起做丸子?做得怎么样了?怎么你倒跑山上打猎来了?”
甄明忙解释道:“姐夫,我没跟你抢地盘的意思”,他听人说过,山里好些陷阱都是雷弈下的,谁都不都靠近,前几年村里的发婆子想沾雷弈的便宜,从他下的陷阱里头猎物,直接被打了个小腿骨折。
因此他很怕雷弈误会自己也是那占便宜的小人,他不是会打猎的,若不然也不用去摸那些不好保存的鱼虾挣钱了。
雷弈听到甄明这句话,就侧头看了晨曦一眼,好像之前他在村里人的口碑,不是那么好,尤其是经过几年前那发婆子添油加醋之后,他竟有了那么几分村中一霸的色彩。
也不知道曦曦会不会介意。雷弈看着甄明的目光就冷冷的,“山是大家的,谁都可以进来打猎。”
晨曦忍笑,交代甄明早些下山,才对雷弈道:“咱们快回家吧。”
因为今天打到了鹿,晨曦要吃烤鹿肉和热锅子,两人一进家门,就忙碌了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晨曦多少学会些做饭的技巧,将雷弈专门从县里买的小泥炉端到桌子上,她就坐在那儿垒炭生火。
雷弈则在外面处理那头鹿,等他将鹿肉片好,晨曦已经生了两炉炭,一炉煮锅子,一炉烤肉。
恰在这时,院外响起敲门声,雷弈放下刚洗好的菠菜叶子过去开门,门外竟是赵氏。
雷弈挑挑眉,二话没说就要关门,赵氏伸手到门中间挡住了,不过雷弈的力道很大,即便没想刻意夹她的手臂,还是震得她呲牙咧嘴。琇書網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赵氏满眼的鄙视,似乎极为嫌弃雷弈和他身后的小院儿,将一篮子的面果往地上一扔,“乡野里的人能有多少钱,别总觉得人要打你们的秋风。这是我家璐儿今天定亲的喜果,她特地收拾了叫给她姐姐姐夫送来的。对了,璐儿的婆家是县里第一等大户人家,原家,你们往县里去时,别穿得太不讲究了。万一被人知晓咱们两家这层关系,可要丢我们的人。”
说完,就转身走了。
雷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抬脚将地上散落一片的果子一扫一踢,全都踢到了门外。
他可没兴趣惯甄家人这毛病,别以为他们占着生了曦曦的理但凡弯弯腰,他和曦曦就得跪着皆。
雷弈这边刚关上大门,听到动静的赵氏猛地转回身,一看那满地的面果子,顿时拍着大腿呵骂起来。
“白养你个小蹄子到这般大,你妹妹好心给你们送喜果,竟都给踢出来,你们夫妻俩真是好样的。有本事,就你们两人过一辈子,做人别太独了,想找帮手找不到有你们为难的时候。”
然而这边在山脚边上,旁边根本没有其他住户,赵氏喊得嗓子都疼了,也没好事者过来附和她。
晨曦摆了两块以前熬的煮锅子用的香料放到面前白雾腾腾的小瓷锅里,问进门来的雷弈:“谁啊?”
“甄家的人”,雷弈的声音刚落下,赵氏那穿透力极强的骂声就传了进来,他皱皱眉,转身又要出去,晨曦叫住他:“吃饭了,她爱骂就让她骂去吧。对了,她来什么事?”
雷弈过来抱着晨曦,和她坐一个板凳,一面搅着小锅里翻腾起来的浓汤,一面不在意道:“送什么喜果呢,好像是甄家的那个三女儿定亲了,她来咱家显摆呢。”
晨曦忍不住噗哧笑了声,突然正色问道:“你不提甄璐我都要忘了,一开始,你怎么让二婶去给她提亲?”
拿下巴抵了抵她的额头,雷弈眼中浸满了柔和的笑意:“当初是二婶搞错了,我在那个小水潭边见你那一面,就倾了心。”
抬眼间对上他认真的目光,晨曦有些不好意思,匆匆别开了。
雷弈低笑出声,往锅子里放了些鹿肉和叶子苍绿肥厚的菠菜,对晨曦道:“明天我要到山里更深的地方看看,可能后半夜才能回来,你一个人在家怕不怕?用不用让二婶来跟你作伴。”
菠菜一滚就能吃了,晨曦先给雷弈夹了一筷子放到酱汁碗里,才开始自己吃,好半晌才道:“我其实想跟你一起去。”
她现在的体力虽然不行,基本的格斗技术还是可以的。
雷弈摇头:“老实在家待着。”
晨曦起身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埋头专心吃菜。
雷弈笑了笑,吃了会儿便腾出手来烤肉。
第二天天还黑沉沉的时候,雷弈就穿好衣服拿上弓箭走了,到门口时,又转回来在晨曦额头上亲了下,磁性的声音低低的:“这个冬天最后一次进山,等我回来,带你去县里玩。”
晨曦翻了个身,本来不想搭理他,听着脚步声一点点远去,还是在门吱呀一声响起的时候,嗯了一声。
晨曦睡了个回笼觉,一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刚洗好脸,门外就响起了雷二婶的叫门声。
“二婶,有什么事吗?”晨曦过去开门。
雷二婶挎着一篮子白萝卜进来,说道:“看这天气像是要下雪,家里把萝卜收了,给你们送来些,吃不完及时收到地窖中去。弈呢,又进山里去了?”
“嗯”,晨曦接过篮子,“谢谢二婶儿。”
雷二婶到厨房一看,冰锅冷灶的,出来就说晨曦:“弈进山去,你就没给他做点热汤?你睡到现在才起来?”
晨曦有时候对雷二婶这管头管脚的很无语,当下也不接她的话,只去放萝卜。
雷二婶气得不行,等着晨曦放好了萝卜,拿个凳子坐下来从家里的一针一线到一勺一碗,把她给好好唠叨了一通。
晨曦听到后来,终是有些不耐烦,起身道:“二婶,我去做午饭,你要不在这儿吃吧。”
“不用了”,雷二婶又唠叨两句,见晨曦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提着空篮子走了。
甄家这个大女儿真没教好,太不知人情往来了,她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篮子,如果弈在家,怎么也得给塞一只剥好的兔子。
她不是想要东西,心里只是觉得不得劲。
晨曦哪里能想到这点,随便做点午饭吃了,就到织房开始织布,后半下午的时候,雷飞和甄明两人找来了。
他们这两天都是趁甄明在家的时候试做那肉丸子,费了许多料都没做成,甄明他病瘫在床上的娘急得不行。
两人就说不做了,免得再把甄明他娘急出更大的病,不能在甄明家做了,那能去哪儿呢?
雷飞说他家绝对不成,给他娘知道,浪费那么多细面,准得抽他几百笤帚疙瘩。
商量来去,两人就想到了雷弈这儿,甄明捉好了鱼,他们就将剩下的面和肉放到竹篮子里,盖上一层干稻草,往这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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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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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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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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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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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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