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完某人,楚时想起正事。
既然宁无渊连皇位都搞到手了,他就更想不到有什么必要给云旗留下一条活路。
上一秒还温情脉脉,用十分咯噔的眼神看着他的宁无渊,瞬间又变成一副看傻子的模样。
“你忘了你还中着蛊毒?我不将他带回来,如何想办法替你解毒?”
诶?
楚时似乎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
他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
本想着见到宁无渊第一件便要说的事,被打了几个岔,他便忘了个干净。
“这个……解毒的方法,其实我从方涯那里打听到了。云旗给我的下蛊之时,曾说这蛊无药可解,其实他没骗人,这蛊毒确实世间无药可以克制,但云旗话只说了一半,这蛊虽然解不了,但蛊虫的命却不长。这蛊最多只能召唤三次,三次之后,蛊虫就自然消亡了。”
“所以咱们没必要受制于云旗。”
楚时将自己探查来的重要情报说了之后,终于卸下了心头重担,宁无渊却还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楚时:???
见楚时一脸懵懂,宁无渊目光幽深起来,隐隐还透着一丝委屈。
楚时:莫非他打听到的情报是错的?就算是错的,宁无渊至于露出这副被薄情汉伤透了心的小模样吗?
宁无渊哀怨的叹了口气,纤长的睫毛抖了抖,然后垂了下去,黝黑清亮的眸子看着地面,沉声道:“你果然忘了。”
楚时觉得不是他智商有问题,确实是剧情转折过于扑朔迷离,以至于他想问自己忘了什么,都怕伤了“小可怜”宁无渊的心。
不过宁无渊这套把戏他十五年前就玩过了,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要嘲笑。
面上依旧配合的摆出慌张无措,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的神色。
宁无渊不需要他抛话,果然靠着自己就将这戏演了下去。
他道:“你从方涯那里打听来的,我也一早就知晓了。但你至今蛊毒只发作过两次。如今还剩下一次,倘若不彻底解决了,我们要如何洞/房?”
“洞洞洞……洞房?”
楚时上一秒还在看戏,下一秒就控制不住的内心发出一声卧槽。
“我就知道,你是忘了曾在信中答应过我什么。”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楚时瞳孔震颤,“信里是你写的等我回来后,要同、同我再行一次大婚,但我未曾许诺过什么……”
“可我们来回通了许多信件,你却从未反驳,我以为这便是默认。原来……你不过是戏耍我。”
楚时:……
从被当面提出“洞房”的震惊之中缓过神来,楚时理智回笼,一眼又看穿,宁无渊又搁这儿演起来了。
可楚时能说什么?
他是冤枉的?
好像也没那么冤。
宁无渊信中说等他归来时,要重新同他大婚。
这一次,要让日月山川都为他们做见证,要与他白首不相移。
他只是被宁无渊的直白闹红了脸,回信之中却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甚至每每想到,往后余生,有宁无渊在身侧,他都会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
就是单纯如苏砚,在一旁也看的分明。
楚时虽然活了两辈子,至今还是个雏。
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也不是什么纯情少男。
大婚意味着什么,他心底是清楚的。
只是被宁无渊这么直接的说出口,他也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绝不是玩弄人心的负心汉!
“我说我没承诺过,也没说我不会答应。这是终身大事,我可不像某人,信里三言两语就能互许终生。我若是答应同谁相伴一生,那定然是要当着人面说的。”
楚时话音刚落,宁无渊便看了过来,眼神亮晶晶的,比此刻天上的星辰还要亮上几分。
楚时不由自主的干咳了两声,觉得一股热意从脚底板蔓延上来,直冲天灵盖。
他白了宁无渊一眼,都赖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才逼得他得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说出这番话。
楚时道:“我答应你。往后余生你我相伴,不离不弃。”
宁无渊笑了,是楚时认识他这么久,笑的最开怀畅快的一次。
“但是!我话还没说完。”
宁无渊立刻紧张的蹙起眉,刚刚的演技也丢到了一旁,屏住呼吸看着楚时,仿佛一只训练有素的拉布拉多。
楚时好像都能看到他身后摇曳的尾巴。
他死死憋住笑意。
为了婚后生活的和谐,硬是压下了试图起飞的唇角,严肃道:“你如今已经是天下之尊,我知我这要求恐怕有些为难,但你我的缘分是从萍水相逢,相濡以沫开始,我从一开始,便是将你当做与我平等的人。我今日对你的要求,亦会用来要求自己。”
宁无渊不知楚时要说什么,只是楚时严肃的样子还是影响了他,连带着他也严肃起来。
宁无渊道:“你尽管提。”
楚时颔首,说:“你尚是王爷之时,与男子成婚便受了铺天盖地的鄙夷,成了天子,这股压力只会更盛。但无论如何,你都要答应我,这不会成为你娶三宫六院的理由。我二人成婚后,除非和离,不然你不能另娶。当然,我也不会。”
“你能做到吗?”
宁无渊一口气愣是被楚时营造的氛围给生生提了上去,结果——
“你只有这个要求吗?”
楚时点点头。
莫名有种砍价说我出五十,对方说那四十五成交的错觉。
“我答应你。”宁无渊毫不犹豫的答应。
“苏砚是个有脑子的,等他年纪到了,我便将这江山交给他,到时候天大地大,你想去哪儿我便陪你去哪儿。在这之前,也没谁能逼我,多说一句我便要他脑袋。”
“那你岂不是暴君?”楚时笑道。
“暴君又如何?百年之后不过虚名。”宁无渊道。
“恩,从今往后还得答应我,不能乱杀人。”楚时笑着补充,“还有,你刚刚这种行为在我家乡叫求婚,我们那儿的规矩,求婚的人银子宅子缺一不可,都得被齐整了,婚宴之后,银子宅子都得交给我管。求婚的时候,还必须单膝下跪说些好听的话,做不到可不能随便答应。”
楚时这么说,不过是想说宁无渊什么都没准备,他就一口答应,实在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人了。
谁知他话音刚落,宁无渊身子无比灵巧,楚时只觉眼前一晃,宁无渊已经单膝跪在了他身前。
楚时吓的想立刻扶他起来。
要是被人瞧见皇帝给他下跪,那可真是反了天了。
宁无渊稳如磐石,楚时那点力气完全是挠痒痒。
楚时白努力了一会儿,宣告放弃。
宁无渊目光灼灼的瞧着他,嗓音低醇,像夜幕中流淌的月光。
“银子、宅子,你想要便都给你。我不知什么才算好听的话,我只知从小到大,从未有人教过我该如何爱人,我却还是倾心于你。这便是天定的缘分,谁也拆不散。”
天定的缘分,可不是吗,老天亲自将他送到了这里,从宁无渊的死敌,变成了爱人。
楚时眼眶微热,赶紧低下了头,浅浅的恩了一声。
之后的事便顺理成章起来。
宁无渊答应了他父皇,留太子和其他兄弟一条性命,说到做到。ωωω.χΙυΜЬ.Cǒm
皇帝将皇位禅让给宁无渊的旨意颁下之后,宁无渊便接管了朝中一切事务。
他下的第一道旨,便是定下了他和楚时的大婚之日。
彼时他已经将朝中大权尽收于手,皇帝和太子手中的兵权也都被他打散,部分收为自己的亲兵,部分交给了方灵景。
朝中无人再敢与他相抗,即使他要娶的皇后是个男人。
宁无渊很满意,紧接着便下旨,将太子圈禁与皇陵之中,命他终身守护皇陵以赎己罪。其余的兄弟则被他分了封地,在他大婚前必须尽数离开。
至于他的舅公……
宁无渊想了个妙招。
他将舅公和他的父皇关在同一个别院之中,往后的日子里,两人可以仔细掰扯清楚,究竟是谁对不起谁。
处理完这一切,剩下的唯有为大婚所做的准备。
宁无渊以楚时的名义,给大齐所有郡县颁了行政令,十年内减免所有农户的赋税。
他要山河同庆,要天下所有人都记着楚时的好。
宁无渊做的雷厉风行,整个朝堂为之震动。
云旗被安置在京郊的一所别院之中,城中所发生的事,宁无渊连瞒着他的想法都没有。
他越是轻易能打听出来,便越觉得不安。
就好像他手中握着的筹码不再重要一般。
如果宁无渊对楚时不是真心,他恐怕早就寻个法子逃出京城了。
毕竟宁无渊当日在林中对他说的话,他一进城便知晓都是谎言。
可宁无渊对楚时的珍视,不止他,整个大齐都知道了。
云旗既忐忑又好奇,宁无渊将他圈在此处不闻不问,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过他很快便有了答案。
八月十五,中秋节,亦是宁无渊同楚时的大婚之日。
云旗竟然也在受邀宾客之列。
两人的大婚声势浩大,流程却十分简单。
听说是楚时不喜繁琐,宁无渊大手一挥,便省了所有可省的。
云旗到时,宁无渊和楚时已经去祭坛祭过了祖。
两人一身红色吉服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躬身相拜。
他们双手平举在前,又与河山拱手一礼。
便是礼成。
山呼海啸般的“万岁”。
云旗站在人群之中,指尖隐藏在宽大的袖袍之下,起势了几次,最终都放弃了。
宁无渊和楚时执手转身,缓缓走进大殿,红色吉服上滚边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
云旗皱了皱眉,直到楚时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依旧没有催动蛊毒。
待他再回到别院,院中已有人候着他。
宁无渊给了他银子和干粮,放他走了。
云旗恍然,原来自己已在生死间走了一遭。倘若他在宁无渊和楚时的大婚之上催动蛊毒,此刻他定然已是一具尸身。
他没有动手,宁无渊便给了他一个活命的机会。
楚时的蛊毒,离开一定距离便无法催动,他一旦离开,便再也无法掌控楚时。
云旗并未思索许久,他当夜便离开了京城,自此销声匿迹。
是夜,皇帝寝殿门外。
守着门的小太监不敢远离,唯恐新帝有何吩咐。
屋子里的声音便一字不落的传入耳中。
“嘶——你轻点儿。恩——就是这个力道,再来两下,我不疼,多来两下,别心疼我,大力大力点!”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震惊。
他们的皇后瞧着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居然如此……不知餍足。
不知餍足的楚时,此刻正在生气。
虽然宁无渊已经精简了流程,但是那一身死沉的吉服,加上祭祖居然还要爬上山,一天下来,他的老腰已经酸的不行了。
他大喇喇的趴着,红色的外衣被随意扔在地上。
“再来再来。”
宁无渊骨节分明的手分外有力,按摩起来格外带劲。
只是那手捏着捏着变没了力道,在他腰侧徘徊游离,烦人的紧。
“你是不是不行?!”
楚时怒了,不满的回过头。
恰巧撞进某人泛着绿光狼一般的双眸之中。
小太监刚被楚时一句石破天惊的“你是不是不行”给震的肝胆俱颤,心情尚未平复,便又被楚时凄凄求饶的声音吓的噤了声。
新帝果然如传闻般的心狠手辣,皇后不过是稍有不敬,便被惩罚的苦苦求饶了一整夜,到了后来已经声音嘶哑有气无力。
翌日,新帝神清气爽的打开门,两个小太监赶忙上前伺候,眼角余光不小心瞥见床上那位主子。
只一眼就吓得打了个哆嗦,赶紧收回了目光。
那位主子伸在被外的细白小臂上满是红痕,人更是有气无力,伏在床上没了动静。
两人手下麻利,看向新帝的目光更添惧意。
自此宫中关于新帝冷酷狠辣的传闻更是甚嚣尘上。
据那两位平步青云的太监说,寝宫之中求饶之声夜夜不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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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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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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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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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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