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时无比确定,在琉璃寺外卖烤串的小贩就是宁无渊。
可他忐忑不安了几日,时刻做好准备,宁无渊会破门而入将他救走之时,宁无渊依旧老神在在,本本分分的卖着烤串。
楚时心里那个急呀。
具体表现在,从最初穿着女装遮遮掩掩的,试图通过微表情暗示宁无渊。
到几日后,楚时已经能够大喇喇的穿着女装,甚至能神态自然的抚开挡住视线的发丝。
面对着宁无渊似笑非笑的神情,楚时也已经能够做到淡定自若。
爱看不看,反正他也不会少块肉。
跟着楚时的几人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产生这变化的主要原因,一则是几日下来,宁无渊除了在此处摆摊之外,当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既未跟踪尾随他们任何人,也没私下打听他们的身份,每日摆完摊便回到自己山脚下的住处,老老实实睡觉。
二则是,宁无渊做的烤串太好吃了。
就连他们也食髓知味。
楚时每日跪完两个时辰后,还定要来此处尝上一口,也并非无法理解。
总之,派人尾随了宁无渊几日后,他们也打消了对此人的怀疑。
要说对宁无渊有什么不满的,那就是这人是个色坯子。
被他们言辞狠厉的敲打过数次,捉住机会还是要死死盯着楚时瞧。
虽然他们心知肚明,楚时也不是什么大姑娘,被瞧上两眼倒也无伤大雅。
但这从京城到清州的一路,只要眼没瞎的,都能看出云旗大人与楚时交往甚笃,进楚时的房间从不见通报。
两人的关系虽未言明,但他们都看在了眼里。
要是被云旗大人知晓,有人觊觎楚时,此人定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楚时不知这些人心中的九曲十八弯。
他虽着恼宁无渊即便有计划,不方便贸然行事,但却丁点也不同他透露。
心中也留个角落,整整齐齐的码着对宁无渊的信任。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云旗从地宫回来的那日。
他们得到地图后,赶到了琉璃寺。
琉璃寺中一切井然有序,实则主持早已被他们牢牢控制住了。
这些日子,他便是挟持着琉璃寺的主持,从他的卧寝之中,生生凿了条道,通向了地宫。
好在有地图在手,这事儿虽费力,却并不难办。
云旗凿好地道便率先下去查探了一番。
结果也同他所料的差不多,出入地宫并不困难,难就难在如何拿到财宝。
他几乎走遍了地宫的每个角落,为了躲避机关几次险象环生。
本以为越是惊险的机关之后,越是可能藏着财宝。
几番下来,他也渐渐瞧出了路数。
设计这地宫的人,好似站在更高的视角,嘲弄他们这些为了财富一涌而入的俗人。
这些机关的设置好似只想看着他们为了活命,痛苦挣扎的丑态。
云旗憋了一肚子气,从地宫出来后,直接去找了楚时。
彼时楚时刚刚结束祈福,正伸胳膊伸腿的走向宁无渊的小摊子。
云旗远远瞧见楚时的背影,大步赶了上去。
“这个这个这个,各来五,不,十串。”
还未走动楚时身前,便听到他语调轻快的说着,声音里是面对他时少有的轻松。
云旗皱了皱眉,人未至声先到。
“在做什么?”
楚时漾在唇边的笑意就这么僵住了。
他故意每样多点了几串,就是想刁难刁难宁无渊,可他万万没想到,云旗竟然会来。
几乎是潜意识的抬起头看向宁无渊。
宁无渊此刻却并没有注视着他,他的目光落在正一步步走来的云旗身上。
走的近些,云旗也看清了楚时刚刚用手指的物事,只是些吃食。
只是这食物……
他走南闯北的,还未曾见过。
心中暗自提防着,云旗走到了楚时身边。
宁无渊便整个落入他的视线之中。
走近瞧着,才发现,这小摊贩竟然比他还要高上些许。
云旗难得的需要抬眸去瞧人。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站在他对面之人眼中一派坦然,对他竟毫无畏惧。
云旗手上沾过不少血,身上自然带着杀伐气,加之站在高位时间长了,上位者的气息也格外浓厚。
莫说市井百姓,就是身边的官僚,见着他也鲜少有不犯怵的。
这个小摊贩却是意外。
面容损毁,却气质清朗。
云旗目光犀利的来回扫视着宁无渊,试图看出些什么。
可他对面之人却一丝破绽也没露出来。
反倒露出一副你快来揭穿我的神情。
云旗的直觉告诉他,对面的人不对劲,但他亦是托着别人的身份在暗中行事,没有由头将事情闹大,实属不智。wWW.ΧìǔΜЬ.CǒΜ
他心中有了推测,唇角微抿,又朝着楚时的身边迈了一步。
两人之间骤然近到衣带相接的地步。
自云旗走过来之时,楚时心中就紧张的要命,一点点动静都能让他像只炸了毛的猫一般。
云旗突然靠的如此近,脸上还挂着在他看来十分诡异的微笑,楚时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别说是享受,就差把“你别过来,宝宝害怕”写在了脸上。
宁无渊垂眸,唇角及不可查的又微微扬起了个弧度。
云旗闭了闭眼,咬紧了腮帮子,瞪了楚时一眼,而后扭过身,状似自然的将手搭在了楚时肩头,微一用力,楚时便撞进了他的怀里。
楚时:……
宁无渊:……
“不是让你祈福结束就回房里好好休息吗?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云旗这话说的缠绵悱恻,楚时却觉得他像时刻能掏出一把刀子,猛地扎在他腰子上。
威胁意味十足。
一直跟着楚时的几人自然也听出了话里的威胁之意,连忙解释道:“小主十分喜欢这烤串的口味,祈福结束后,属下便带着她来尝尝,买完之后,属下定会将小主安全送回住处。”
云旗阴阳怪气的哦了一声,俯到楚时耳边,道:“你怎么喜欢吃这些街边的东西,来历不明不干不净的,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办?我可是会心疼的。”
楚时木着一张脸,大有配合你演出的我决定视而不见的架势。
“佐料不够了,恐怕不能满足姑娘要求,还请明日请早。”
宁无渊的目光凉凉扫过云旗搭在楚时肩头的手,语气不卑不亢。
楚时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要说他现在的心理活动,可以说是复杂中多少透着点无语凝噎。
他和宁无渊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更加无法解释,为何眼下,就连他自己,都有种被夫人捉奸在床的窘迫。
宁无渊似乎并不在意会引起云旗的怀疑,手脚利索的收拾完了烧烤摊子,中间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一堆瓶瓶罐罐塞进了麻袋里。
俨然刚刚说说的“佐料不够”就是句屁话,就连敷衍样子都懒得做。
宁无渊提起叮铃哐当一大袋东西,往肩上一扛,再也没看几人一眼,径直走了,甚至不耐烦的伸手拨了拨碍事的随从。
楚时看着他的背影,半晌砸吧砸吧嘴,还是没品出究竟是什么滋味。
瞧着背影是个气呼呼的模样,但那可是宁无渊诶,运筹帷幄的宁无渊诶,会像个爱吃醋的愣头青一样?
阴谋,一定是阴谋。
楚时犹在思考,措不及防,耳边一阵热气,痒的他缩了缩脖子。
“人都走了,眼睛可以收回来了。”
楚时奋力挣脱开云旗的束缚,丢下两个字,“有病!”
不知是不是宁无渊的节外生枝吸引了云旗的注意,琉璃寺外小小插曲过后,云旗就没再来烦扰楚时。
暮色四合,月亮不知何时露了头,洒下一片清辉。
楚时的屋中,点着一展烛灯,却不见人影。
有人一个灵巧的翻腾,越入院中。他一身黑衣,身形几乎要融进这夜色里。
吱呀一声,他指尖微微用力,便推开了楚时的房门。
如此轻易……
如此不设防。
这个认知让他眉头拢起,迈入屋中的脚步也随之一顿。
屋中摇曳的烛火将他的面容映的明明灭灭,瞧不真切,只能隐约瞧见来者唇角的笑意渐渐弥漫,最后变成恶狠狠的意味。
楚时躺在他屋后的浴池中,将冰冰凉的毛巾搭在额头,满足的喟叹一声。
穿书都这么久了,古代生活他也适应了大半,要说从前的生活里,有什么最让他怀念的,空调以压倒性的优势打败了手机电脑勇夺第一。
没有空调的夏天,分分钟想做一条咸鱼。
这浴池的水是引自后山的清泉,据说冬暖夏凉,很是神奇。
楚时在水里扑腾了两个来回便累了,他游到池子边,将自个张成个“大”字,合上双眼,静静飘着。
耳边传来脚步声,也没能让他动弹一下。
既然云旗拘着他,楚时便也不客气,有什么要求都不客气的尽情提。
例如每日都要命人冰上一个西瓜,在他泡的差不多的时候,给他切好端来。
躺在泳池里,吃点冰西瓜,再没有比这更惬意的事了。
“放在池边吧,我待会儿再吃。”
楚时吩咐道。
来人的脚步声顿了顿,然后果然往池边走了过去。
悉悉索索了一会儿,楚时也没理。
那人又走了回来,楚时只当他要走,可那人走到他身后却停下了脚步。
“有事?”楚时问道,依旧懒得动弹。
那人喉间含糊的嗯了一声,低沉的很。
楚时等着下文,却没等到,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冰凉的手摁在他肩头。
不知是冰西瓜上带来的凉气,还是来人天生如此,那手的手指纤长,带着丝丝凉意。
起初只是搭在楚时肩头,但在楚时想要转身询问时,那手便用了些巧劲,轻轻捏了起来。
顿时,楚时半边身子都麻了。
是说不出的舒爽的感觉。
他本就体热,夏天更是燥的很,被温润冰凉的手碰着本就舒服,那手的主人还深谙此道。
力道多一分便痛,少一分便不够,将将好的,仿佛捏在了楚时的酸筋上。
每摁一下,楚时就情不自禁的发出舒爽的哼哼声,想回身查看的欲/望就被这么摁了回去。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波光潋滟的池边,身着黑衣的男子,单膝跪着,目光专注的凝视着半倚在池中的半/裸男子。
男子大半张脸都被湿哒哒的帕子盖住,只露出一截尖尖的下巴,是很精致的弧度。
他仰着脖子,任由身后的黑衣男子略显苍白的手在他颈间□□。
精致的锁骨似乎乘着满池的月光,指尖微一用力,便能留下一片红痕。
黑衣男子手指在白日里被云旗碰触过的地方反复留连。
他眸色深深,指尖用了点力,楚时一阵酸爽的躲开了。
他揭下帕子,还未扭身,听见身后的男子声音暗哑的问道:“白日里为何不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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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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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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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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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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