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课提举司逐渐‘正规’,以仲逸向来主张‘举重若轻’的风格,只要衙役们找到各自合适的位置,知道该干什么,那么他这个提举大人也就轻松了许多。
大家的事儿,都忙起来就好。
后花园收拾的不错,尤其午后阳光洒下,还是一个很惬意的地方。作为仲逸的大夫人,这里将是仲姝经常光顾之地:既干净、又安静,很不错。
要说最忙的还是仲逸最忠实的跟班程默,除负责仲逸‘安危’外,他要忙着向衙门里各等衙役、甚至一些官吏解释、解释仲大人的不拘一格、不按套路出牌。
传言、流言在刚传出来时,最主要的还是在‘源头’适当的给予把握和引导,如此一来,大家就会顺着既定的方向继续传下去。
尽管或许越传越离谱,但毕竟有一个大大体的方向。
别的不说,仅是仲逸如此大手笔花一万两银子用于修葺衙门、奖励衙役、贴补灶户一事,若是没有程默的各种解释,定会引起其他人的各种猜忌:一个从五品的提举,哪来这么多的银子?
程默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立刻让众人豁然开朗:这就是仲大人用自己银子做的,而且,在京城时,仲大人就这么做了。
这个跟班,简直太称职了。
“仲大哥,肖大可虽说是一个库副使,但毕竟无品无阶的,你身为提举大人,就不必去了吧?”.
这日上午,程默再次来找仲逸,说的是关于库副使肖大可的事儿。
经过一番调查,仲逸终于明白一点:肖大可顶多算对自己来盐课衙门的举措比较认同,但认同并不完全等同于支持,更谈不上那种意义上的——信任。
他这是在观察,也未尝不可。
而这种观望,往往也就是确定是否足以可信的一个过程。
作为衙门的一员,肖大可同样不能避免一点:他也要看这位新来的提举仲大人,与在当地盘踞多年的同提举王大人之间,博弈到底能到什么程度?
这也是所有关注盐课衙门争端之人共同关切的。
仲逸向程默吩咐道:“去,还是要去的,只是我们要尽量做得像一点,大可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让他察觉到了,反而不好”。
程默立刻去备马,他的态度向来都是:意见可以向仲大人提,一旦被否决,还得要立刻去办。
衙门中有数名衙役,皆是一等,他们被安排到仲逸身边作为‘近侍’,主要负责保护仲逸,并在第一时间内完成他的差遣。
这些人是由吏目蔡一书选拔,并经仲逸同意的,算是令人艳羡的差事。
“仲大人,听说你要外出,请问除程大哥外,还带几名随从?”。
一名衙役向仲逸说道:“敢问仲大人要去那里?我们也好提前做准备”。
仲逸摆摆手:你们就在这里呆着,本官带着程默,随便走走就行。
来到提举司后,仲逸渐渐喜欢上布衣出行,这里不比京城:规矩少了许多,拘束少了许多,地方小了许多,自然也就洒脱了许多、随意了许多。
此处没有多少他认识的人,倒是可以做做‘微服私访’的事儿。
街上行人不多,仲逸也并不着急赶路,干脆让程默牵着马儿,两人慢慢闲逛起来。
“走走看看,上好的新茶”。
“瓷器大全喽,千万不要错过……”。
大街上,此刻卖东西的比买东西的多,像仲逸这种‘闲来无事’之人,倒是很受大家欢迎。
人还没到小摊前,就有人凑了上来:这位公子,玉石要不要?
作为曾经若一当铺‘少东家’,仲逸对这些玉器、瓷器、字画,连同宝石、砚台、玛瑙翡翠等,兴趣皆是有增无减。
这些都是相当耗银子的东西啊。
“你这块玉石,从何而来?”。
仲逸停下了脚步,目光渐渐的落在对方手中那块玉石上。
“这位公子相貌堂堂,一看就是大户出身,既是懂行的,小的也就不妨直说,这是小的祖上传下来的,好几辈了”。
那人用布巾仔细的擦拭两下,一脸的笑意说道。
之前在若一当铺时,老姜头就曾说过:但凡卖东西之人,只要说是祖上流传下来的东西,往往大多是不可信的。
既然是祖上留下的,岂能随随便便就卖?若是这样的话,用不了几天就会倾家荡产,那里还有那名多可卖的东西?
再看看这人的举止,分明就是经常混迹于这种地方的,游走于大街小巷,倒腾起东西,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流动小贩。
“你这个卖多少银子?实话告诉你,我家公子可是行家,不入眼的东西……就趁早拉到吧”。
程默虽不懂玉,但他之前是见过的:用见过的东西来衡量眼前的东西,进而做出判断,这是他惯用的思路。
“既然公子喜欢,就给五百两吧”,那人笑道:“小的还没开张呢,咱两也是有缘,公子就不要犹豫了,就这东西,绝对不会后悔的”。
五百两?
程默简直要笑了:“就你这么个破东西,竟然开五百两,你干脆抢去算了”。
仲逸不再言语,很配合的朝前走去。
这时,不知从何处窜出几个人来,都是大体相似的面孔,手里也都是大大小小的玉石。
“被盯上了”。
程默低声向仲逸道:“仲大人,这些人看似不简单啊,我们只才问了一句,他们就一窝蜂的全来了,要不要回衙门叫几个弟兄来?”。
仲逸鄙视道:“看那点出息,这不有你吗?这都害怕了?”。
听了这话,程默立刻不干了,他快速上前,挡在了前面:“都滚一边去,就你们那些破玉,岂能入得了我家公子的眼?”。
之前早就说过:我可是练过的,而且是神乎其伸的刀法。
暂时陷入僵局,为首的小贩眉头紧皱,不由四下打量一番,眼睛再次从仲逸身上扫过。
一番搜肠刮肚,众小贩打算着尽快整来一套说辞,设法留住这位眼前的大主顾。
程默早已不耐烦,但他见仲逸似乎还有些许兴趣,便想着尽快买下一块,之后再去办正事儿。
“这位公子,你看这样行吧,看你也不是一个俗物能入眼的人,但太好的东西,我们也不能带在身上……”。
那人犹豫了半天,终于说出了他的想法:‘要不公子随小的去一个地方,那里东西全、质地好,保证有您满意的’。
程默断然否决:“当我们是什么人了?专门倒腾玉石的?还去一个地方,你们这么多人,找个没人的院落,想干什么?打劫吗?”。
仲逸也点点头,似乎很赞同程默的说法。
那兜售玉石之人立刻围了上来,却一脸笑意道:“这位小哥说笑了,我们都是做正经买卖的,怎么会弄出个打劫的事儿来呢?就是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啊”。
其中一人指着前面的一条小巷:“就是那条巷子,穿过去右拐就到了”。
“确有好的?若是再拿次品来说事,本公子可真要开口骂人啦”。
仲逸竟然来了这么一句,让身后的程默有几分意外:仲大人,还会这样的语气?
见众人已经走出了些距离,程默使劲牵着两匹马,不由侧脸向一旁的茶叶小贩问了一句:“大哥,这些人经常在这一带出现吗?”。
卖茶叶的男子没有言语,眼睛却盯着不远处的人群。
‘哦,对了,对了,突然想起来,临走时夫人说家中没茶叶了,差点忘了……这不要误事吗?’。
程默拿出五两银子扔在桌上,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就这,你看着称,要好的啊”。Χiυmъ.cοΜ
那人急忙起身拿起银子,不由的点头哈腰,连连夸自己的茶叶好、物有所值。
‘要说方才那些人啊,倒是有见过的,不过为首那人,从未见过……这是第一次’。
茶叶小哥的话也不是白问滴,拿不出来一点‘真东西’,门都没有。
程默拿起茶叶,使劲儿用鼻子闻闻,一脸的陶醉。
‘公子,公子,等等我啊……’,牵着马,程默快速向前追去。
……
院子不大,但收拾的还算干净,不像是住人的。
那人说的没错,确实不算远,只是附近几乎没有什么邻居,倒也是个清静之地。
“公子这边请,里面客堂有好茶,马上就给你泡上”。
来到小院,仲逸被请到客堂。程默刚牵好马,立刻有一个伙计模样的人上来:“这位小哥,把马牵到后院,有上好的草料、清水”。
这话说的,俨然就是一个客栈的架势嘛。
程默摆摆手:“这才什么时辰啊,走的时候刚喂过,这马金贵着呢,要给它梳梳毛才是真的”。
话音未落,这小子手中还真拿出一把毛刷,像模像样的开始忙乎起来。
那伙计模样的人离去后,程默再次打量着院落的布置:除刚刚进来的大门外,再无其他出口。
好在围墙不是很高,以他的身手,要越过去也不是什么事难事:只要稍稍有借力之物即可。
马鞍底下有兵器,这是当初随仲逸去东南福建抗倭时,向戚家军军士们学的:兵器就在马鞍之下,只需一个小小的机关,很快就可拿到手中。
“看你们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老子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倭贼和鞑靼都不惧,还怕你们几个兔崽子?”。
程默确定安排周全后,便再次拿起毛刷来,从来都没这么认真过……
客堂中,仲逸正被一群人围着,又是好茶、好点心的,照顾的颇为细致。
他也不急着催促,所谓的好宝贝,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拿来便罢,拿不来就算了。
看看这城中‘别样的精致’,都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咳咳,一阵规律的脚步声传来。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将目光投了过去,一名花须有些灰白的老者缓缓走了过来。
看样子,应是这里的掌柜之类,至少,也是个拿事的。
“敢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老者细细打量一番,而后微微点头道:“公子气度不凡、相貌堂堂,一看就是贵人之相”。
又是这话,都听八百遍了。
仲逸起身道:“晚辈姓王,山东济南府人士,来这里做点小买卖,方才在街上见有人说你们这里有上好的玉石,闲来无事,顺便过来看看”。
那老者再次点头施礼,他心中暗暗一惊,对面一种前所未有的气场感,令他似乎有些‘镇不住’场。
“小店倒是有几样东西,就是怕入不了公子的法眼”。
老者向一旁的伙计吩咐了一句,其他闲人纷纷退下,举手投足间,他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额头是一层热热的薄汗。
片刻间,那伙计毕恭毕敬的端上一个木盒来,打开后放到桌上。
是四块外形、大小一模一样的白玉,做工极为巧妙,上面雕刻四副图案,分别是:春兰、夏竹、秋菊、冬梅。
每块玉石上打有小孔,金丝穿线,还有小宝石配饰,看上去颇为精致。
用在若一当铺老姜头处学的经验,仲逸粗略估计:这几样东西,价值在千两以上。
当然,前提要是——真的。
老者起身而来,亲自拿起一块‘春兰’,递到仲逸面前,满脸堆笑道:请公子看看成色。
仲逸心中一怔:这是来考人的。
只恨在若一当铺时,没好好向老姜头请教。他一辈子不轻易收徒,不过对他这位少东家却刮目相看。
原本以为他年纪还小,等过几年沉下心来,老姜头便打算将自己的手艺全部传给他,没想到很快仲逸到了国子监,再到后来的翰林院,
那些手艺,自然用不着了。
‘此玉雕磨不错,能看的出来,这是个好师傅的手笔,不过从透明度、光泽而言,还是差了些,这品质嘛……世面上倒也常见’。
仲逸再次调整光线,确定自己的眼光:“当然,这金丝配线、小宝石倒是不错”。
老者心中再次一惊:果真有些眼光,如此外形与做工,连同金丝、宝石配饰,都没有掩盖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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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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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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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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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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