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到了。
臬司衙门中,人更少了,动静更小了。
不过,身执兵器的衙役却更多了。
用臬台陈福的话说:此举,是为保护朝廷派来的仲、樊二位大人而特意安排的。
除陈福外,陪同冲逸与樊文予一起用晚饭的,还有按察副使、按察司佥事等。
当然,还有靳睿与石成。
至于其他四名随从,此刻正立于门口。之前,他们四人皆随石成上街而去,晚饭就在城中一家酒楼用过、
圆圆木桌,众人相围而坐,桌上有酒有菜,菜有荤有素,荤素有凉有热,汤很浓,酒不多。
相比保定知府安排的满满一桌“粗茶淡饭”,这一桌才是真正的粗茶淡饭。
不过,这也是场面上的待客之道。
“原本想着盛情款待二位,只是朝廷自有章法,都是朝廷命官,自要遵从”。
陈福缓缓酒杯提议:‘一路之上,二位大人辛苦了,来,大家干了这杯’。
自从仲逸突然抬腿起身,却又在门槛处驻足说出那番话后,身为按察司正三品的臬台大人,陈福心中一时也没了主意。
从午饭至今,双方没有再碰面。
仲逸向石成等人附耳交代一番,而后与樊文予说起案情,剩下的时间,就是不停得翻着卷宗。
门外的衙役来回走动,颇有规律,刻意从他们门口路过,时不时的问一句:“仲大人、樊大人,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对朝廷钦差特意保护,本无可厚非,但仲逸却觉得这种保护,似乎有‘监视’的意味。
很明显,仲逸一路走来,俨然一副一查到底的架势,丝毫看不出能回旋的余地。
而陈福表面上做出一副‘仅是失查之责’的模样,但从他心底里:还是不想为此事,而彻底离开衙门。
心有各属,各有所图,这种情形之下:见面无益、多说无益。
动动筷子、碰碰杯,偶尔夹起一块肉。
可惜,汤都凉了。
这饭吃的……
“报”,门外一声喊,只见一名年青的衙役向陈福禀道:“臬台大人……”。
“何事?此处并无外人,直说吧”,陈福缓缓放下酒杯,随意回了一句。
衙役这一声喊,倒是为这尴尬的气氛解围了。
咳咳,陈福仅此一句,既不多言语,也没让衙役进来:此处毕竟是按察司,也该他摆摆威风了。
“臬台大人,这?……”,门口衙役眉头紧皱,脸上满是犹豫和不安:“你,还是出来吧?”。
“不长眼的东西,没看本官正与两位大人说话吗?”,虽这么说,陈福只得起身朝门口走去。
表面对差役一声斥责,但他的心中却同样不安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如此匆忙?
短短几步的距离,陈福心中却如排山倒海一般。
来到门口,那名衙役立刻凑上前来,一手挡脸,附耳低语。
“什么?”,一声低沉,陈福瞳孔突然放大,而后很快恢复,眉头却皱的太深,一时还未舒展开来。
“你先下去”,片刻的功夫,他的脸色竟缓和许多。
这城府,该有多深?
“你们二人,好好陪陪两位大人”,陈福站在门口,向按察司的副使、佥事叮嘱一番,而后再次向仲逸道:“衙门还有些紧急公务要处理,失陪了”。
“按察司不同于其他衙门,公事要紧,陈大人先忙”,仲逸与樊文予微微点点头,算是一个回应。
“二位,你们臬台大人有紧急公务处理,咱们可得好好喝几杯?”,此刻,樊文予却来了兴致。
“那是,那是,今晚,咱们不醉不归”,按察司的两名属官立刻笑脸相迎。
……
“什么?是何人如此大胆?”,回到书房,陈福再也无须掩饰,脸上竟冒起青筋:“这里是按察司,他们是不是不要命了?”。
陈福的这个反应着实令人汗颜,那年轻的衙役急忙禀道:“属下真的不知,方才只听府里一个丫鬟来报,这才知道臬台大人书房来窃贼了”。m.χIùmЬ.CǒM
原来,除了衙门中住处外,陈福在城中还有一处宅院。
此事,只有他的心腹属下知晓。
身为按察使,陈福经手的大案不在少数,而每个案件定会牵扯到方方面面。无论上报京城,还是下传各州府县,除公文外,还有一些往来。
这些往来,自然包括同僚之间的书信。
私信。
陈福有个习惯,但凡重要的东西,大多不会放在衙门中,人多眼杂,他是个多疑之人,所以这才秘密置办那处私宅。
“臬台大人,是否派弟兄们将里里外外搜一遍?看有没有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那衙役试探的问道。
“不急,不急”,陈福连连摆手:“若真丢了什么东西,还能找回来嘛?若没有丢,还能抓到人吗?早跑了”。
“你先下去吧”,一阵沉默之后,陈福向衙役吩咐道:‘此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偌大一个房间,只剩陈福一人。
异常安静。
掌管刑狱多年,陈福自不会落入俗套:但凡贵重之物,他不会放在衙门,不会放在书房,更不会藏匿于那些花瓶、木盒之内。
对他来说,自己女人的卧房才是最安全的。
事发至今,他的女人并未特意差人来说到底丢了何物。
如此,也就是说:那些重要之物,压根就没丢。
“会是谁干的呢?”,陈福脸上一脸阴沉。
他用一个按察使的经验来推断:此刻,丢了什么东西,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想告诉他:要动手了。
至于动手之人,呵呵,无非两拨:京城的严氏,城中的仲逸、樊文予。
前者是为了案子,后者也是为了案子---------繆大柱夫妇被杀一案。
不管是那一拨人,他们有一百个理由这样做,又有一千个理由不这样做。
即便这样做了,最后如何了结此事,更有一万个理由再等着他。
这一切,还要看接下来的戏怎么唱了。
“再看看吧,看看再说”,陈福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老子今晚,就住在衙门,反正东西未丢,能奈我何?”。
……
月渐高、夜渐深,街上行人寥寥,衙中寂静依旧,仲逸等用过酒菜之后,各自回屋,不多时也就歇息了。
此时,除通道灯亮外,院中大小房屋已沉浸在一片月色中。
微微一阵风过,比白天小了许多,连枯叶都未脱落几片,丝毫没有察觉。
守门的衙役连连打着哈欠,偶尔说笑几句,也是生怕自己睡过去,换做平时,打打瞌睡也不算什么。
“兄弟,振作点,朝廷的两位钦差在,出了什么岔子,臬台大人非扒了咱俩的皮不可”,两个衙役懒懒的嘀咕起来:“上次你说隔壁王家那妇人去了小河边,都干啥了……”。
门口说笑声断断续续,高高的屋顶上闪出几道黑影,稍稍停顿之后,直奔后衙而去。
此刻,陈福屋中早已熄灯,窗外月色下,丝丝利刃出鞘之声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慢慢逼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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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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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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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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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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