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秋风吹过,街上行人已感丝丝凉意,不过都督府的校场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数排人马依次排开,众人目视前方、皆不言语,偶有马儿几声嘶鸣,一股杀气便迎面而来。
宗武位居最后一排、最右侧,他一身戎装,表情肃严,一手拿弓,一手牵绳,如同随时脱缰之马,只要一声令下,霎时便可策马而出。
“咚咚咚”,一阵擂鼓声后,都督府的那名百户左手一挥,响声骤停。
两名‘飞马神箭’向导立刻上前,只因缰绳突然勒住,还未来得及收蹄的战马一双前蹄顺势滑动,却还是深深陷入沙土中,与之伴随的是一阵清脆的嘶鸣之声。
“啪啪”两声刺耳的马鞭声,两匹战马再次抬蹄,收鞭、牵绳,再开弓,纵身一跃,马儿已驰出数丈之远。
一阵风起,第一排、十人十骑闻风而动,直奔小山而去,校场立刻一阵尘土飞扬。
‘飞马神箭’二人策马翩翩、左右开弓,如同胯下之马早已领会主人的意思:遇石则避、逢桥而越,遇坑则绕,或许它们对此路线早已熟悉,也或许它们本就是马中豪杰、天生良驹。
马背之上,左手搭弓、右手上箭,微微一瞄,只听“嗖嗖”两声,两只箭头已稳稳当当扎在箭靶之上。
细细一看,不偏不倚,刚好落在靶心。
身后的十名千户与百户,仅仅尾随二位‘飞马神箭’,只是速度明显落后些:巨石难避、小桥够长、土坑太深,稍不留神便会人仰马翻,而身后的铁蹄就会践踏而来。
再看看这十人的射术,在速度与精确度难以兼顾的前提下,不少人只得放慢马速以使提高射术,只是能者骑射兼顾,而次之则两者都无暇顾及。
“嗖嗖嗖”,一阵杂乱的响声中,数支箭头纷纷射向校场中央的靶心、稻草人、木桩,只是大多难扎靶心、稻草人头,还有木桩白圈之内。
当然,毕竟是从全国各地军中甄选出来的,完全偏离靶心者也极为稀少,至今并无“废箭”落地,小山道中虽然刻意设置种种障碍,但却无一人落马坠地。
不过,当初在人群中起哄还要超过‘飞马神射’二位向导的人恐怕要自己打脸了:众人还在山道盘旋之时,那二人已轻轻越过铁丝网,正朝最后一道关卡“断桥”奔去。
身后十人紧紧追敢,只是胯下马儿却在铁丝网前止步不前,左右徘徊,原本还拉开些距离的,如今却只得全部盘旋于此。
马儿通人性,如此量身定做的铁丝网,如若速度太快、角度欠佳,必被划伤,伤到腿脚还好,若是那尖尖的铁丝插入眼中,那便从此上不了战场,与一命呜呼并无两样。
盘旋与此,并未因为陌生,只是那骑马之人无法达到“人马合一”的境界。
毕竟是千户、百户,在兵营里那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儿,众人纷纷向马儿头上轻轻抚去,嘴里喃喃几句,再次调整各自马匹与铁丝网的角度。
片刻后,只听一阵马鸣之声再起,数匹战马再次上前,其速、其形、其气势虽不如前面两位向导,但也纷纷过了那眼前的这道“鬼门关”。
“好好好……”,后军都督府那名百户一声大喊,属下军士立刻附和,定睛一看,却是那‘飞马神箭’二位导向已纵马一跃,随风而动,跨过断桥,稳稳当当落在了地面。
断桥下那数根尖尖倒立的木锥,在他们二人看来,似乎也就仅仅是个摆设。
“哎……,怎么搞得”,马背上千户、百户们不少发出一声叹息,当初话太大,果真是吹牛皮了。
再看看那十人十骑,总算是越过了道道铁丝网,却再次有盘旋在断桥前。
根据规则,背上的十支箭必须要在穿过铁丝网后全部射出,虽无暇顾及自己的成绩,但大多人心中有数:废箭不多,但支支中靶心的更是少之又少。
“都给老子愣着干什么?”,校场的高台上,耿攸军把嗓门提到了极致:“假如你们身后就是数千敌军追来,假如前面就是敌军首领,不要管坑内的木锥,都给老子跨过去……”。
军令如山,一声令下,数匹战马纷纷抬头扬起马蹄,道道身影跃过断桥,终于回到原点。
“嗷……”,众人立刻长舒一口气,只有都督府的那名百户不以为然道:“大伙把眼睛瞪大、看仔细了,还有一位兄弟止步不前呢”。
众人这才放眼望去,只见最后一人一骑还在断桥对侧徘徊,几次咬牙切齿挣扎一番,但始终无法跃过那道坎。
坑内尖尖的木锥,似乎更是一道心里的藩篱。
“你是那个卫所的?居何职?叫什么?”,说话间,耿攸军便来到断桥一侧,嘴里却是骂骂咧咧:“真给老子丢人”。
那人一脸窘状,额头急的直冒汗,嘴巴也利索不起来:“属下是河南都司,官居千户,叫……”。
“还千户?闭上你的臭嘴,从现在开始,从哪来给老子从这儿滚回哪儿去”,耿戎军已站到马下:“要是在战场上,老子非宰了你不可,滚下来”。
“回禀指挥使大人,这匹马太次……”,那人只得缓缓下马,见众人在对面空地上,他嘴里便不停的嘟囔:“如此回去太丢脸,还望指挥使开恩,属下的舅父是中军都督府……”。
耿戎军纵身一跃上了马背,缰绳刚刚拿在手中,却听马儿一阵长鸣:“马儿太次?就你那副怂胆,能驾驭的了吗?不要再给老子丢人了,滚回去”。
耿攸军稳坐马背,缓缓后退至山坡下,而后突然勒紧缰绳,双腿使力、前身微微前倾,片刻后一声清脆的马鞭声起,战马闻风而动,跃过山坡来到断桥前,只见前蹄腾空而起,后腿则如弯竹再立……xǐυmь.℃òm
“好好好”,校场众人立刻一阵欢呼,总算是挽回了点面子,能做的指挥使,果真有两下子。
就连都督府的那名百户也不得不举手赞许:“耿指挥使果真英勇,真是我军之福、大明之福,此次北征必定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啊……”。
此次遴选人选,所用的也只是都督府的校场,所谓的“飞马神箭”二位向导也并无不妥。
只是因为这群不知深浅的千户、百户随意一起哄,最后的局面变成了:都督府的二位向导与耿攸军麾下千户百户的比赛。
甚至是较量。
“指挥使大人,这第二批马上就上,您看,要不我们都督府的二位向导就……”,都督府的那名百户话里有话:“在下也是为了大伙着想,不要因此闹得兄弟们不和……”。
都督府的人已将之前十人各自的箭头整理归类完毕,箭上都有各人姓名,根据之前的规则,很快便能统计出来。
耿攸军是什么人?他看着第二轮马上开始,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对于这些披甲执剑之人来说,岂会在此时打退堂鼓?
“这是哪里话?此处地形特意设置,弟兄们并不熟悉,岂有不用向导的道理?”,耿攸筠望着他的属下,意味深长道:“既然二位向导号称‘飞马神箭’,我的这帮兄弟正好借此机会讨教讨教,谁也不要留情面啊”。
底下之人立刻领会了指挥使大人的意思:“这是摆明了告诉他们:若是真有那本事,就给老子一定超过这两位所谓的高手,千万不要再留情面”。
“废话少说,开始吧”,耿攸军确信自己的话都传到了这帮千户、百户的耳朵里。
“咚咚咚……”,二通擂鼓声起,第二排人马立刻上前备战,新的一轮较量立刻开始。
不用说,在最前面的依旧是都督府那两位号称‘飞马神箭’的向导。
两军对战,士气至关重要、口号至关重要、动员至关重要,等等,都很重要……
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莫过于“实力”二字。
若是没有实力,其他的只是鼓噪一时,却无法久远,可谓治标不治本。
果不其然,第二轮的较量与之前的十人十骑并无多少差别:山道也过了,铁丝网也穿了,断桥也垮了,十支箭也全部射出。
可无论骑术、射术都不及都督府那两位‘飞马神箭’,人家二人回到原点时,还有空余时间观看身后十人的“表演”。
好在这十人十骑中,全部过关,没有拖后腿,相比前一排,总算是挽回了点面子。
耿攸军脸色微微不悦,看来这五十五人中要超过二位向导的,恐怕是不可能了。
而那都督府的百户则兴致颇高,只是因为自己的品阶太低,不敢在三品指挥使大人面前瑟,可心里早就美的冒泡:这牛皮还真不是吹得,能超过这两位‘飞马神箭’的人还未生出来呢……
当第三通鼓声敲过后,第三排的人马立刻上前,只是此时大家的兴致渐渐低了下来:超过二位向导是不可能了,如今就只求能过个通关就烧高香了。
如此再三,五排人马纷纷上前,果不其然,无论骑术还是射术,数十名千户与百户,目前无一人超过所谓的“飞马神箭”二人。
不过好在大多人还算身经百战,除了第一批被耿攸军替代的人,还有两名被刷了下来。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只是不知三位垫底者,之前的军功是如何取得:靠了祖上?靠了关系?图了虚名?
天下之事本就如此,真真切切、彻彻底底能说明白的,有几件?
“兄弟们,这是最后一排,总共五十五人,之前每排十人十骑,最后剩下五名兄弟”,都督府的那名百户笑道:“这人是少了下来,不过地儿更宽敞了,大家卯足了劲,超越二位‘飞马神箭’向导的重任就交给你们啦”。
都督府的百户话外之意,众人皆是听的明明白白:之前五十人都未超越,剩下这五人岂会得胜?
大家心里都是这么想,自然没有了多少兴致,只是指挥使大人在一旁板着脸,只得才挺直了腰板,默默的看着最后一次较量。
“咚咚咚”,连那擂鼓之人都似乎少了几分力气,原本一次简单的操练遴选,双方暗暗使劲,但这场较劲却是没有悬念的。
“准备,开始”,都督府的百户一如既往的喊了一声,两位‘飞马神箭’向导立刻向前奔去,身姿异常轻快:最后一场了,赛完就可回房喝酒喽。
末排最右侧,仲逸早已准备完毕,他下身使劲,身体微微前倾,目视前方,在马脖之上轻轻拍拍,似乎在说着什么。
对于他来说:这最后一排,等的太久了。
见导向奔去,其他四人立刻策马尾随,宗武嘴角微微一笑,跨于马而扬起鞭,左手持弓、右手牵绳,马儿抬头一声鸣,追风而去似戏鞠。
上斜坡、越巨石、掠土坑,只见身后尘飞扬……
原本以为无戏可看的众人立刻瞪大了眼睛,都督府的那名百户眼睛紧紧盯着前方,脸上的得意劲不经意间已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最为激动之人莫过于身为指挥使的耿攸军,他不由的靠前几步,渐渐沉下的心思又缓缓回过神来,心中却是连连叫好:“好小子,这次能否超越,就看你的了,给老子争口气……”。
“嗖嗖”数声,几支快箭顿时扎在靶心、稻草人头、木桩白圆圈内。
众人寻声望去射箭之人正是:宗武。
“乖乖,了不得”,耿攸军暗暗惊道:身在马背之人,却是迎面仰天,随意数箭,皆是连连发出。
二位‘飞马神箭’向导已从山道而下,不远处便是那形态各异的铁丝网,他们似乎觉察到其中的异象,刚欲回头看一眼,却见眼前一阵快风而过。
宗武已越过二人,最先来到铁丝网前。
只见骏马行如踏花,垂鞭直觅清风,就在穿过铁丝网的一刹那,宗武取出最后三支箭,应声而发,不偏不倚,三箭直穿靶心,真是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不偏不倚,马儿已过铁丝网,直奔斜坡断桥而去。
身后的‘飞马神箭’二人这才反应过来,多年的稳操胜券,此刻岂容拉下?
只是,这才穿过铁丝网,却听的前面一阵叫喊之声。
一切都晚了。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如今一语成谶,看来,从此‘飞马神箭’的称号要易主了。
在此之前,宗武早已看出此处地形,此刻,他垂鞭直奔而去,跃上斜坡追风而上,断桥边一道弧线抛起,坑内尖尖的木锥似乎连一丝察觉都没有……
稳稳当当回到原点,只因猛地勒住缰绳,骏马前蹄腾空而起,仰天而鸣,马背之上,一个雄姿英发的身影随风而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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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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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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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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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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