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樊文予道别后,仲逸便朝另外一处宅院走去,来京之后,他还要见一个人。
夜色中,文府大院依旧那般祥和、有序,文泰已结束探亲之假回到刑部,此刻刚刚用过晚饭,正与那中年男子一起品茶。
仲逸后来得知,此人名叫吴风,跟随外叔公多年,深得他信任。当初扮作乞丐要为他卜卦的就是此人。
听到有人敲门,管家前去开门,此人正是文泰派出为陆本佑送信之人,是文泰从老家族亲中带来的,与陆文氏平辈,论起来,仲逸还得叫他一声舅父。
“原来是公子来了”,那管家急忙请他进来:“老爷正在书房喝茶呢,我这就带你去”。
“什么?你打算在京城开家店铺?”,文泰不解道:“你从未做过买卖,这能行吗?”。
仲逸便将他在卫司听到林啸义与指挥佥事谈话向文泰说了一遍,而后便等外叔公的决定。
文泰缓缓端起茶碗,轻轻抿一口,他细细听着仲逸所说,若有所思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叔公,之前去下边巡查时,确曾听过有人强盘别人家店铺之事,主要是当铺与药铺,尤其是经营好一点的。
如此一来,他们的店铺越来越多,之后便可一家独大、一家独霸。按你所说,严磬染指这宗买卖的话,那罗龙文与他狼狈为奸,想必二人都有参与”。
仲逸不解道:“那些被强行盘走店铺的东家为何不向官府报案呢?即便罗龙文他们有权有势,可京城的衙门何其多,就没有一家敢管吗?”。
一直站于文泰身后的吴风却开口道:“他们才没那么傻呢,背后是官家,但一直出面都是大管家,他们将店铺盘下后,继续用之前的伙计掌柜,待遇也丝毫不减,而且东家也可得到一笔封口银子,如此还有谁可上告?”。
起初确实有人向衙门相告,文泰这才知晓其中一些门道,后来他们如此对待伙计、掌柜,甚至东家后,便很少有人提起此事了。
民务农,官主政,为商之道本就不被重视,民不告、衙门自然无人过问,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文泰继续道:“这两种店铺不同于客栈酒楼布行,无须油烟嘈杂、无须染工、杂工。开店所需伙计不多,往来之人不会蜂拥而至,平时便于管理,但利润颇丰。
当铺当物估价往往很低,而当主往往走投无路急于现银,如此落差,从中获利往往能达数倍,甚至数十倍。而药铺更不用说,平日里再节俭之人,对这药材也无法讨价还价,获利自不用说。
其实,很多大买卖背后都有高人,只是严氏父子权势太大,这才无人插进来,即便是有人参与分点红利,那也只是九牛一毛”。
听外叔公这么一说,仲逸这才发觉果真是不善经营之道,之前并未想过这小小店铺竟有如此门道,此时他倒是对爹爹产生几分钦佩之情。
文泰似乎看出仲逸的不解之处,他继续道:“若是叔公没有猜错的话,你是想借助开店铺引起罗龙文或严磬的注意,之后便等着他们来将你店铺盘下,从而打入他们之中?”。
仲逸呵呵笑道:“是有此想法,被外叔公看出来了”。
“那你可知,在这京城地面,尤其是稍稍不错的地段,临街之店本就一房难求,这店铺一年的租金是多少?若是从别人手中接过来,转让费用需多少银子?”,文泰一字一句道:“抛开这些不算,当铺需要大量现银,药铺需囤压药材,这笔开支又是多少?”。
“孩儿身上有两千两左右”,原本还有些自信的仲逸,此刻却面露难色道:“如今看来,这点银子恐怕在交完租金后就没多少了”。m.χIùmЬ.CǒM
文泰似乎看出了仲逸所虑:“外叔公有些字画,都是早年老友所赠,另外些许收藏之物,估计能当个两三千两,明日我便让吴风去当铺,加上你的两千两,勉强凑合吧”。
这时,吴风提醒道:“即便是凑足了本钱,那若是经营不好,恐怕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文泰微微一笑,却轻松道:“这倒无妨,逸儿只是为了引起他们注意,而后介入他们内部,到时见机行事便可,刻意抬高当物的价格,有意压低药才的价格,立刻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仲逸急忙拒绝道:“不不不,这万万不可,孩儿如今自已成家,如此劳烦外叔公着实不妥”。
见外叔公主意已定,仲逸无法当面拒绝,只得借口道:“外叔公先莫让吴大哥去当铺,明日孩儿先去街上转转,有合适的先定下来,进货之时再找外叔公借银”。
如此一说,文泰只得点点头表示同意,三人继续交谈一番,仲逸见天色已晚,只得起身告辞,文泰知道他已经找到住处便没有挽留。
来到大街之上,仲逸的心情糟透了:原本想着为家人分忧,可既要拿爹娘、洛儿积攒的银子,如今还要外叔公将自己的心爱之物当成现银,如何能说的过去?
回到小院之中,仲逸见师姐还未睡,心烦意乱之下睡意全无,只得找师姐倾诉一番。
“什么?你外叔公要将字画,还有多年珍藏之物当了?”,仲姝频频摇头:“此举着实不妥,你万不可答应”。
仲逸苦笑道:“外叔公也有一家老小,做买卖本就有赔有赚,这一点我岂会不知?再怎么难也不能为难他老人家,师姐尽管放心便是”。
这时,仲姝起身走出屋门,片刻之后却再次回到仲逸身边:“拿着,这是一千两,在济南府时,是师父给我的,他说你到京城后有用的着的时候”。
仲姝补充道:“师父吩咐过,紧要之时才可拿出来,如今都要你外叔公去当铺了,你就先拿着吧,买卖有大有小,我们可从小做起,罗英有眼力劲,人也勤快,能帮不少忙呢”。
“一千两?紧要之时才可拿出来?”,仲逸叹道:“师姐,你可曾想过?师父如此说,想必他的藏银也不多了,若是不想法赚钱,如何能对得起他老人家?”。
如此一说,仲姝眼中立刻感觉热热的:“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向他老人家伸手要钱,我们何曾想过他的难处?虽说他老人家深入浅出,在外人眼中被视为世外高人,可总有用的着银子的时候,若是他以后再收徒儿,那银子从何而来?”。
听仲姝这么一说,仲逸立刻来了兴致:“如此一说,我倒想出一个主意,只要用心说服,师父十有八九会同意,只是此事时机还未成熟”。
仲姝也没有继续追问,她上前微微道:“师弟,无论你作何打算,师姐都一如既往支持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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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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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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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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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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