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法司: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确实别具一格,主官雷厉风行,议事从不拖泥带水,即便如此,下属竟能立刻领会。省去了那些繁文缛节、婆婆妈妈,不大会的功夫尚书大人便悠然离去,只留下一句:本官要去进宫面圣,剩下的事由两位侍郎主持。
像这种议事,几无商量的余地,更多的是一种命令,至于下属也只有执行的份。
之后,黄侍郎便缓缓起身道:“部堂大人的话你们可都听清?清理积压的冤案、疑案,刻不容缓,提升属官的查案效能,迫在眉睫”。m.χIùmЬ.CǒM
末了,他再次叮咛道:“还有照磨所,要尽快将已结、刚结,还有此次各地按察司呈报上来新了结的冤案、旧案全部归宗,卷宗所记载务必要清晰、完整、工整”。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站在众人身后的樊文予慢慢上前一步,唯唯诺诺道:“启禀大人,小的照磨所人手紧缺,所积压的卷宗甚多,能否调些人过来?”。
此言一出,立刻有几名郎中、主事向他投来谴责的目光,樊文予见状急忙退了回去。心中却是微微一颤:原本想加深一下印象,没想到弄巧成拙。
想想也是,作为一个小小的微末八品,解决问题便是,如今提出问题,难道让人家三品侍郎替他解决不成?
黄侍郎微微一动,原本对这种问题完全可不予理会,但念及在蠡县时樊文予对他恭敬有加。这才说了句:“人手不够,的确是个问题,眼下各处都缺人,可叫家中一些读书之人前来帮忙,朝廷规定的日子有限,须要尽快完成此事”。
底下属员纷纷点头,心中却是一阵窃喜:朝廷最近整顿六部,眼下他们人手都自顾不来,何谈再差本堂属员到照磨所帮忙?樊文予自己能解决才是最好的结局。
末了,黄侍郎补充道:“应付朝廷之举本为权益之计,前来帮忙之人须由刑部属官推荐,只能协助整理已完结的卷宗,务必要保密,若出了事,推荐之人连带负责”,说完他便扬长而去。
众人立刻窃窃私语,纷纷对黄侍郎的魄力大加赞赏,只要能尽快应付过眼前的差事,什么都好说。
有权便有威,有威便有力,大魄力或许就是这么来的。
领了这份差事,樊文予的心中却是一阵不悦:若是在蠡县,这些俗务何须他亲自动手?劳心劳神不说,尽是些出力不讨好的差事,直到如今也别无它法,眼下只能熬着,等以后再寻出路吧。
午饭后,樊文予来客栈找仲逸,却被老掌柜告知他早已离去,樊文予问及其中缘故,老掌柜见他一身八品常服,担心节外生枝,只得淡淡一句道:“客栈中每日人来人往,小的如何能一一记住?”。
老掌柜的话并无毛病,樊文予只得怏怏离去,部堂大人给的时间紧迫,面对这堆积如山的卷宗,他只得挽起衣袖,命人泡好一壶热茶,此举如同工地之上的监工头,马上就要开工啦。
那处僻静的小院里,红玉正做着针线活,樊文予来的这几日里,她的心情变得好了许多,神采奕奕、红光满面,似乎又年轻了几岁,此刻她正哼着小曲,优哉游哉的飞针走线,好不自在。
听的敲门之声,还以为是樊文予,红玉迫不及待的跑去开门,谁知进来之人却是仲逸。
回到客堂,红玉急忙端上茶水,只见她走姿摇摆,细语柔言道:“仲先生请用茶,看着日头还早,樊大人尚且回不来,不如陪姐姐说说话如何?”。
仲逸看此女的架势,倒是想起一个人的名字------金莲。
与这般女子厮守,真是替樊兄担忧啊……
“不劳烦,不劳烦,我这便去书房,等樊兄回来便是”,仲逸急忙借口离开,只听的身后传来一句微微的抱怨之言:好不知趣。
樊文的的府宅正在修葺,不日便可居住,按照朝廷的规定:六品至九品,厅堂三间、七架,梁、栋饰以土黄,虽门窗、户牖不得用红漆,但足够一家居住。
在仲逸看来,这一切都是次要的,只要樊文予入住真正的宅子,那他便可堂而皇之的出入,再也不便来这偏远之处,更不便见那妩媚之妇。
傍晚时分,樊文予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小院中,进门后方才看到仲逸的身影,他长长舒口气:你这几日都躲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要换客栈?
仲逸一脸无奈,与那袁姓女子的荒唐事又无从说起?只得借口那家客栈房钱太贵,久住不是办法,只得另选一家更偏、更便宜的小客栈来住。
樊文予对此却不以为然:不就是银子嘛,好说,好说……
晚饭后,二人来到书房,红玉再次奉上茶水,此刻她却是规规矩矩、一本正经,据此,仲逸更是想起那个名字---------金莲。
但他并不打算告诉樊文予,谁让他结识这样的女人?若是那天头顶的黑色乌纱变为绿帽之时,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一切就看造化了……
红玉走后,樊文予便是一阵抱怨,仲逸对此并不意外,设身处地换做别人,降了品阶,小了职权,短期之内的一阵牢骚那也是在所难免,权当听倾诉罢了。
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道:“明日一大早你便随我去刑部,一大堆的活等着干,此次无论如何都要帮帮我,否则我是绝不会放你回蠡县的”。
一口热茶一饮而尽,腹中立刻如灼心般烧痛,不过片刻之后便是一股暖暖的感觉,一时兴奋,竟将热茶当做是那杯中的温酒了。
看着仲逸眉头微皱,不知是热茶的缘故,樊文予急忙道:“这可是你说的,要来京送我,待我理顺刑部的差务后才肯离去,这照磨所的差事是繁琐了些,但我目身边可信、可用之人就非你莫属了”。
“那还有何说的?一切唯樊兄之命是从,这总行了吧?”,仲逸笑道:“若是这样,我倒想起一件事来”。
樊文予见他答应了,便笑着说道:“何事?只要你答应来帮忙,什么都好说”。
仲逸凑上前去道:“其实也无甚要事,就是我继续想住在客栈”。
樊文予哈哈大笑道:“依你,依你……”。
次日清晨,仲逸便早早起床,一番洗漱之后,便随樊文予出了门。此时时辰尚早,他们二人走在大街之上,与普通路人并无差别。
樊文予品阶低,又初来乍到,不骑马、不做轿,低调行事也是极有必要的。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从四处走来,街边小吃摊前坐了不少早起之人,他们言行举止似乎比蠡县的百姓规矩了些,吃食也讲究许多,果真是京城,处处彰显它与众不同之处。
洪武帝出生卑微,当了皇帝之后常常想念儿时的美食,曾一度想在宫外安置一处专门卖小吃的地方,朝中文武极力劝阻,说此举有伤大雅,后来这才作罢。
如此一来,各地对这些小户小摊的管制松了些,大家想吃一口鲜汤、鲜肉的倒是方便了许多。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街边小吃摊点相对要固定,除了早晚之外,不得将小木车随意立在大街之上。若遇到朝中大事或有大的祭祀,各级差役便会清理街面,遣散那些闲杂人等,风头过后便一如既往。
只是此刻樊文予与仲逸二人无心吃这美食,随意喝的几口热汤便径直走向刑部。
有了樊文予的陪伴,仲逸终于走进了这令人生畏的刑部大院。
院中不少官差来来往往,虽来这里才几天的光景,但不少人已能记住樊文予的名号,见面便是问声“早”,客套几句而后各自忙去,如此而已。
不过这些人大多都是品阶相近,或是更低者之类的同僚。
若是下属见了上司,那便是恭恭敬敬的施礼,客套都谈不上。很难想象一个九品芝麻官见了二品大员能一番客套说笑,简直闻所未闻,即便二品大员有那个心,可九品芝麻官有那个胆吗?
院墙一侧很不显眼的地方,门口两人见樊文予过来,急忙施礼问候,二人进屋后立刻有人奉上茶来,早饭刚过,喝几口热茶消消食,大家说说一日的差务。
尽管仅仅是这院里的一个小小八品,但毕竟这巴掌大的地儿,樊文予还是能说上话的。
不用说,此处便是照磨所。
一名老者正坐在一张木桌前,旁边两个一胖一瘦的下属,樊文予居中而坐,开口便是一副老腔调:“樊某初来照磨所,恰逢朝廷整顿六部,部堂大人发话尽快完结所有卷宗,此次就劳烦诸位了”之类的套话。
仲逸的到来自然是帮忙协理而已,不过这不看僧面看佛面,想必他与樊文予的关系匪浅,如此一番介绍之后,大家就算是认识了。
良久之后,樊文予起身而立,众人立刻忙活起来,仲逸跟在一胖一瘦两名公差身后,来来回回穿梭于书架与老者那张长长的木桌之间,此刻他更像是个杂货铺的搬运伙计,只是书架卷宗皆是近一两年已结或刚结之案。
祖父离开刑部近二十年,他办过的案子卷宗岂会在此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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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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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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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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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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