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身世清白,才貌双全的女子。”楼曳影心中也矛盾,他一面不想让楼西胧立后选妃,一面又知道充盈后宫是皇上不得不做的事,“若皇上有中意的,就纳入后宫吧。”他说出这一句时,偷觑了楼西胧的神情一眼,幸而楼西胧都是无甚兴致的匆匆扫过。
“皇兄择选来的都是绝色佳人,我一时也难以决策。不若再劳烦一回皇兄,帮我选出六位妃嫔。”六位妃嫔,正对应着不得不选的六宫。
楼曳影看出了楼西胧对此事的轻慢,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是欢愉,“臣遵旨。”
……
楼曳影在楼西胧选妃这件事上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为楼西胧选入后宫的都是朝中显贵之女。这些女子无一不是识大体,懂进退的大家千金,入了后宫,断不会做出争宠媚上这样的事。
此事本该就这么告一段落,没想到在筹备婚宴时又出了变故——太后寿辰将近,自然将选妃一事排后了一些,没想到就在百官来琼华宫中为太后恭贺寿辰时,一众献舞的黄衣舞女舞毕该退场之际,其中一个女子忽然拔下珠钗,放下扎在腰上的缎带,一袭清新黄裙,一下变做娇媚的大红宫裙,兀自在宫殿正中跳了一支胡旋舞。
宫中伴奏的乐师们不知该如何演奏,一时都纷纷停了下来。
乐声一停,这独舞就引来了更多人的侧目。
楼曳影皱眉,问身侧的人,“今夜有这支胡旋舞?”
身侧人问了筹备宫宴的宫人,过来回复道,“本来没有的,是这个秀女自作主张。”
楼曳影已经有些不悦了,只不愿扫了太后的兴致,便没有派人将这大胆的秀女羁押下去。
坐在楼曳影对面,同样入宫为太后贺寿的楼凤城从他不佳的脸色中看出端倪,扫了一眼独舞的女子,心里明白了几分——从前宫中就有不少自作聪明的女人以此邀宠,如今不过是又一场从前之事的重演罢了。
端起面前酒杯,楼凤城喝了一口便又放下了。身旁宫人连忙为他斟酒。
太后今日高兴,也没有注意这一支突兀的胡旋舞,她还觉得这舞刚劲有力,与平时见到的歌舞都不同,看的分外有兴致。隐隐察觉到什么的林明霁先看了太后一眼,见她没有为这一支舞不悦,就又看向了主位上的楼西胧。
楼西胧定定看着场中的舞女,手中酒杯都悬停在了唇前。
比林明霁更早发觉楼西胧异常的便是极会察言观色的赵息玄,他见这舞女一出现,楼西胧的目光就有了几分微妙的变化——甚至在方才,他扶着扶手的椅子收紧,似是忍不住想要站起身来。
跳舞的女子已经跳到了最后,裙摆散开,踩在地上的脚足轻盈。她只手捉着裙摆,在旋身时远远的看了座上的天子一眼。
天子也在看他。
察觉到二人目光交汇的楼曳影收紧了酒杯,杯中清酒险些荡出杯中。
一舞毕了,因耗费体力跳完这一支胡旋舞的女子香腮绯红立在原地,一直没做声的楼西胧此时竟然开口,亲自给了她封赏。女子马上伏下身谢恩,额上香汗流淌,更显得舞衣轻薄。
“秀女季莞,谢皇上赏赐。”
楼西胧看着眼前人,也是一阵一阵的恍惚,半晌之后他才问出一句,“你是秀女?”
“是。”
坐在楼西胧身侧的玉青临看出了楼西胧对这个女子的不同,等对方谢恩退下后,她亲昵扯住楼西胧的袖口,“你若是喜欢就收进后宫来吧。”
“母后——”
玉青临莞尔一笑,“你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了。”
二人交谈的声音传到了林明霁的耳中。他早知楼西胧会娶妻——即便他不是天子,也会有一妻,何况他还是天子,即便是三宫六院,也不是他能干预的。
只不知为何,杯中明明是甘醇的美酒,一杯接一杯饮尽喉中,回味却苦涩难当。
……
回到储秀宫的季莞,还没有来得及褪下身上娇艳的红裙。
桌子上摆着皇上赏赐的一斛珍珠,她却闷闷不乐,倚在床柱上,心事重重的摆弄着裙子上绣的金乌。
她也知自己今晚的大胆,可六宫妃嫔是贤王定的,她根本没有机会见皇上一眼。等再过几日,她便要从秀女沦为宫中的宫女了。琇書蛧
房门忽然被推开,储秀宫里管她们这些秀女的嬷嬷领着一个太监走了进来。
“张公公,这就是季莞。”
太监摆了摆手,让嬷嬷带上门出去了。季莞猜到他是为什么而来,沉着性子等他开口。
“既是秀女,就要遵守本份,不要想着通过什么取巧的把戏邀得圣宠。”太监是楼曳影还是太子时身旁最亲近的太监,对他不消说是忠心耿耿,今日来此也是奉楼曳影之令前来敲打她的,“今日席上你胆大妄为,罚你杖责二十,以后胆敢再犯,定不轻饶!”
季莞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求饶,只跪在地上,等行刑的人进来。
杖责刚进行一半,又来一个宫人,带着皇上的旨意召季莞前去。张公公怎敢抗旨,只好命人先停了杖责,放脚步蹒跚的季莞跟宫人离开了。
……
宫门开了,一身红衣的季莞低着头被宫人带了进来。
“秀女季莞,见过皇上。”
坐在桌后的楼西胧望见她后就忍不住站起身来。只他却并没有上前,在桌前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又扶着桌沿坐了下去,“起来吧。”
听着熟悉的声音,季莞心中也翻涌出几分特殊的情愫来。
她谢了恩,想要起身站起来时,一个不稳竟跌倒了下去——她方才受了杖责,此刻胯骨一阵一阵的隐痛。
“你没事吧?!”刚刚坐下的楼西胧此刻又霍地起身,绕过桌子来到了她的面前。
瘫坐在地上的季莞,一抬头间看到大步走来的楼西胧。
“你受伤了?”楼西胧此时才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
“不小心跌了一跤——”
“很痛吗?”楼西胧蹲下身来,明亮烛光下,如今已经贵为天子的他,好似和她记忆中那性子温良的四皇子没有任何区别。
但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
“来人,传御医——”
季莞闻言,连忙伸手扶住楼西胧的手臂,而后摇了摇头,“没有大碍,皇上不必担心。”说罢,她便忍痛调整成了跪姿,“还请皇上恕奴婢今夜搅扰太后寿辰的罪责。”南蛮皇子给她设的两月之限已经过了大半,她终于在今晚如愿见到了皇上,“实在是奴婢有不得不见皇上的理由。”
楼西胧闻言一怔,“什么理由?”他会在今夜召她前来,便是因为她从前是自己的宠妃。如今二人初遇,她竟说有不得不见自己的理由。
“奴婢是南蛮皇子派进宫来的奸细。”坦然说出自己的身份之后,季莞反而是松了口气,“藩王与南蛮勾结多年,多年来延误战机,致使边陲不稳,皆因藩王收了南蛮的兵马贿赂,有意在蜀地阻挠。此次南蛮皇子派奴婢入宫,更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季莞也知自己此刻是空口无凭,为让楼西胧相信,她重重俯首叩地,“还请皇上相信奴婢一回——”
楼西胧在她亲口说出自己是奸细时,便惊诧到不能言语了。后面所言的字字句句,更是他上一世不曾碰触到的阴谋的轮廓。
季莞抬起头来——她大可以坦白自己是沈落葵,只要坦白,楼西胧一定会信她。可她流落到关外,已经是受尽了各种侮辱与折磨,此刻坦白,无异于自己在自己鲜血淋漓的心上再重重插上一刀。
她宁可楼西胧以为她死了,也不愿意自己亲口去和他讲述自己这些年来遭遇的一切苦楚。
“……我相信你。”他怎么会不相信眼前人呢。
倘若这一世她是奸细,上一世来到宫里,又怎么会没有目的呢。
楼西胧伸手将她搀扶起来——
他还记得上一世两人的相遇。那时候他才登基不久,也并不贪慕女色,宫中妃嫔皆是他随意钦点。而后有一晚他因为琐事大发脾气在宫中乱砸乱摔时,被他封了妃,他自己却并不记得对方相貌的女子款款而来,宫人都躲在宫外,不敢惹怒天颜,只有她慢慢走近,一片一片拾起地上碎掉的瓷片,直至满手是血后的走到他身旁才劝了一句,“皇上息怒。”
“你是谁?”
“臣妾叫季莞。”
“季莞?”
“季春三月里,戴胜下桑来的季,莞尔一笑的莞。”
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若她真的要害自己,也不会在宠冠后宫时不告而别。那时他刚刚历经丧母之痛,深得他宠爱的季莞也不告而别,他浑浑噩噩,痛苦难当,到死时也不明白,为何她会离开。
现如今这个困扰他的问题好似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被解开了。
她不爱自己,又不愿被他人利用来谋害自己,所以才不告而别的吧。
……
太后寿宴结束,百官都散了,楼曳影负手在宫门口望着漫天星辰,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方才杖责了季莞的太监碎步跑来,“王爷。”
楼曳影这才收回目光——他不喜欢那些娇嗔妩媚,卖弄风情的女子,因为他怕情窦初开的楼西胧被这些女子引诱。所以六宫妃嫔,选的都是那些谨言慎行的端庄女子。没想到今夜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行这样邀宠之事。所以他派人宫人去惩治。
没想到的是,太监却道,“王爷,奴才杖责了一半,皇上就派人来将她带走了。”
楼曳影的脸色一下就阴沉到了极点。
这么晚了,召一个女人到身边,会做什么?能做什么?
他自然不会怪楼西胧,毕竟他就是趁着楼西胧还不通男女之事想慢慢教导他,不想今日冒出来的女人,一下将他的计划毁了大半。
“王爷——王爷——”看着楼曳影往宫中走去,宫人吓了一跳,连忙追了过去。只楼曳影走的太快,一下便将他甩开了。
……
“皇上,贤王求见。”
楼西胧听到宫人通传,怔了一怔——这么晚了,贤王还没有离宫吗?
他还没有说话,楼曳影已经闯了进来。
“皇兄——”
楼曳影见他穿戴整齐,心中怒意才消了几分,他正要开口,眼角余光却瞥见从重重帘幔下,从龙榻上扶着玉枕坐起的曼妙身影。
是她。
她是个什么东西,能爬到龙榻上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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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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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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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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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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