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走水的宫殿里奔逃出来的宫女四处呼喊,“救火——快救火啊!”
这一场大火突如其来,等到宫人响应,火势已绵延出去百米。各个宫里的人都被惊动,连同高贵妃也在宫人的搀扶下走出了寝宫。
宫殿外都是提着水桶前去救火的宫人,宫墙上倒映的皆是凌乱的人影。
高贵妃看了一眼起火的方向,见离着东宫不远,便差使宫人道,“去看看是哪个宫殿走水。”
“是。”宫人被她吩咐,提着裙子匆匆的走了出去。
就在宫中上下乱做一团时,四个身着太监服的人逆着救火的人群走到了高贵妃的寝宫外,寝宫外把守的人从方才就见了许多奔逃救火的宫人,对他们一时不设防,被为首的那人走到近前后一刀割断了脖子。
杀了寝宫外的护卫,四人看一眼身后跟过来处理尸首的人,大步走进了宫殿中。
高贵妃还站在庭院中,她已经就寝了,身上穿着薄薄的衣裳,叫夜风吹的有点冷,正是抱臂的姿势。四人走到她身后时,她立刻有所察觉,回过头看了一眼四人陌生的面孔,马上想到了什么,一面往后退一面张口呼喊道,“来人!”
往日一呼百应的喝令,今日却淹没在宫墙外‘救火’的呼喊声中。
……
得知昨夜宫里走水,怕母妃受惊的楼凤城一早就来给高贵妃问安。只高贵妃近来一直称病不出,今日还异样的落下了帘子。
楼凤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帘子中端坐的人影。
仿佛察觉到他心中的猜疑,帘子里忽然传来一道不疾不徐的声音,“皇儿有心了。”确实是高贵妃的声音。
楼凤城看了一眼帘幔外静候的两个宫女,都是跟随母妃多年的心腹。
是他多虑了吗。
“娘娘,赵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罢。”
楼凤城看了一眼已经在门外等候差遣的赵息玄,知道母妃传他来一定是有事相商,加上如今关键时刻,他也有许多事要去做,“母妃好好休养,儿臣告退。”
离开的楼凤城与踏进寝宫中的赵息玄擦肩而过,二人目光相触,赵息玄向他微一颔首。
……
半月之期转瞬而过,离太子结束守灵离开宗祠仅只有几日了,高贵妃却在这段时间没有一点动静,饶是赵息玄这样沉的住气的人,也忍不住话里话外提点高贵妃多次该做准备了,可高贵妃没有一点回应,连之前种种的缜密部署也都抛在了脑后。
难道是另有部署,只是不想让他知道?
已经几日没有被高贵妃传见的赵息玄,坐在自己府上,心不在焉的品着茗。
“大人,您这几日怎么没进宫去了?”一直留在他身旁伺候的尤氏问道。
赵息玄正要回答,家丁来报,说是有人求见,赵息玄眉头一皱,“谁这个时候要见我?”这么个人人自危的时刻,从前巴结他的人如今也不敢贸然来拜见,生怕以后生了什么差池,被当成他的党羽牵连。
“这,奴才也不知,他说大人一见这个就明白了。”下人递过来一张令牌。
赵息玄一见,马上变了脸色,放下茶杯急急起身前去相见。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刚正不阿,却被高贵妃挟了女儿不得不从的殿前都指挥使。
赵息玄既然早早就抓住了他的软肋,便是因为他知道这个人的重要性。
“赵大人。”殿前都指挥使今日出宫,仿佛是特地为了隐匿身份似的换了一身便服,“还请赵大人告知小女安危。”
赵息玄微微一怔——他早早便将这么张好牌塞到高贵妃手中,高贵妃竟没有牢牢攥在手里?是太自负,觉得不会出什么意外吗。
虽然心中几度剧变,赵息玄面色还是平静的很,他先拍着指挥使的肩膀小心安慰了几句,而后又不轻不重的要挟了一句,等对方万般无奈负气垂头对他道“只要肯放过小女,愿听高贵妃差遣”之后,赵息玄才将人亲自送出门去。等他送走了指挥使之后,回到宅邸的赵息玄越想越觉得奇怪。
高贵妃不似是不信任他,才没有将他拉拢在计划内,而是这段时间里,她真的似乎什么都没做。
“备轿。”他必须进宫一趟了。
进了宫的赵息玄直接去面见了高贵妃,起先高贵妃并不愿见他,等到赵息玄说,自己有重要之事禀报,高贵妃才将他召了进来。
寝宫中,帘幔低垂。
赵息玄心中已经生出疑窦,他试探的问了几件高贵妃交代他去办的事,可高贵妃不是顾左右而言他便是缄默不语,赵息玄心中明了,告退之后去面见了三皇子,在说明了此事之后,同样心怀疑虑多日却因为宫中戒备森严,堂堂贵妃被人调换一事太过荒谬而未曾深究的楼凤城直闯入了高贵妃的寝宫。
“三皇子,娘娘说不见人——”宫婢的声音未落,楼凤城便已经将帘幔扯开。
床帐之中坐着的,竟真的不是高贵妃!
……
在得知假扮他母妃的人,本来只是市井里一个耍弄口技的寻常农妇之后,楼凤城怒不可遏冲进了东宫。
他对皇后本就没有多少尊敬之心,如今生母又下落不明,整个人几欲癫狂。
早已预料到他会来的皇后仍旧是那副威仪姿态,看他强闯进来,冷笑一声后又厉声呵斥道,“本宫乃六宫之主,你父皇不在,你便不知道礼节两个字怎么写了吗!”
到底是坐镇后宫多年又常伴先皇身侧,皇后一怒竟也有几分天子的威仪。
楼凤城虽然不甘愿,却还是跪了下来,“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看着跪在面前的楼凤城,又训斥了几句,楼凤城一一受了,而后起身质问道,“敢问母后,我母妃此时在何处?”
“高贵妃不是病了么,她应当在自己的宫里。”
楼凤城就知道自己这狠辣狡诈的母后会狡辩,他将被砍去十根手指的农妇拖了出来,“整个宫里,还有谁人敢像母后这般。”他还是低估了皇后。他没想到,对方竟真的敢在这个时刻,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拿住他的生母,“母后不怕此事传扬出去,叫人耻笑做毒妇吗。”他自小就不喜欢皇后与太子,因为在宫里人人都赞扬皇后仁厚贤淑时,他亲眼见到这个女人将一个宫女沉了塘。
“我堂堂一国之母,谁敢妄议?”
见到终于撕去那良善的面皮露出本性的皇后,身量早已超过她的楼凤城站在她的面前,“父皇没有留下遗诏,谁坐这江山还未可知。母后还是将人放了,不然休怪儿臣做出什么弑兄弑母的事。”楼凤城此时仍旧是在忍耐,紧咬的牙关牵动的面部肌肉微微痉挛。
“你想造反?!”
楼凤城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列禁军,他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被威胁的皇后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大笑,“好,好啊——你不是要找你的母妃吗。”皇后抛出一卷懿旨,楼凤城伸手接住,展开看罢脸色大变。
懿旨上书高贵妃因为皇上驾崩忧思成疾,不日病逝后,被皇后准许葬入皇陵与先皇同椁。
“你此时前去还来得及,不然等到皇陵的断龙石落下就来不及了!”今日正是先皇棺椁送入皇陵的日子,而那断龙石,正是皇陵的封路石,一旦落下,再无人能够进出。
楼凤城命身旁禁军围困东宫,自己乘一匹快马往皇陵赶去。
一旁的赵息玄看了一眼皇后,而后便追着三皇子去了。
……
赵息玄到底是个文弱书生,赶到皇陵时,楼凤城已到冲进了皇陵里专为故去的后妃所修造的妃园寝中。因为皇上驾崩后,棺椁按照祖制还停在宫中由太子守灵,先葬进来的只是一些殉葬品与记载功绩的石碑,所以今日前来皇陵送葬的人并不多。
那个由汉白玉修铸的石棺沉重无比,两面雕就祥凤衔珠的纹样,停放在宽敞的墓室中。
因为三皇子突然到来,那些本来该落下断龙石的工匠皆跪在地上等候。
石棺四面已经被完全钉死了,沉重锁链与地上浇铸的铁环咬合,即使楼凤城的佩剑锋锐无比,他也是砍钝了剑锋才将铁环斩开。
“还不快来帮忙!”看到楼凤城要伸手去推棺盖,深知那棺椁沉重的赵息玄连忙喊来跪在地上的工匠。
楼凤城心急如焚,不等工匠上前,就已经咬着牙将这重逾千斤的石棺打开。
石棺里的一幕,令楼凤城脚下趔趄,从阶梯上摔下去跌倒在了地上,赵息玄只看一眼,也是心神大骇——石棺中的高贵妃显然已经是死去良久,她身上并未穿后妃死后所着的衣裳,头发披散,僵硬的手指扶着棺盖,似乎是一个想要推开的姿势。
然而这千斤石棺,从外面破开都绝非易事,从里面又如何能打得开?
翻倒的里层棺盖上,条条血痕证明了这一点。
仰面跌倒在地上的楼凤城又强撑着站起身来,他走到石棺旁,又垂眼看了一眼。
谁人能想风姿绰约宠冠后宫的女人,会以这么一个不得体的方式凄惨死去。
谁人能想一国之母,会不惜背负身后骂名也要以如此狠辣的手段置一个宠妃于死地?
赵息玄自诩也不是良善之辈,但见皇后这样的手段,还是自心底生出了一股寒意。
如此赶尽杀绝。
如此不留余地。
楼凤城是高贵妃一手抚养长大的,二人虽不如寻常母子那样亲近,但也都知道,彼此是这后宫之中唯一的倚仗。如今,他的生母却就这么死了。
站在楼凤城身旁的赵息玄,侧眼见低下头来的楼凤城双目赤红,提着剑柄的手,不知是因为方才大力的劈砍锁链还是此刻收的太紧,鲜血自手指缝隙里淋漓流出。
若说之前兄弟阋墙,二人都还要顾及万民之口,眼下便真的是彻底的不死不休了。
……
“三皇子在宣武门起兵了。”
“殿前都指挥使手下的五千禁军,已经把守住了各个宫门。”
跟随在皇上身旁的林明霁,听到暗卫带回来的消息,不免担心起了还在宫里的楼西胧。
没想到又要再一次目睹手足相残的皇上沉默了许久,才终于问,“翟将军到何处了?”琇書網
“已经快到城外了,最迟今夜便能入宫。”暗卫道。
林明霁开口道,“皇上,臣想出去一趟。”他们此刻是藏身在宫中的密室里,消息皆由进出的暗卫传递。
怕皇上不允,林明霁又道,“半个时辰足矣。”
“去吧。”此时他也管不了太多了。
林明霁离开了暗道,往翠微宫走去——等下见到西胧,他该如何解释,又该如何说服他离开皇宫暂避风头呢。
怀着这样的重重心事,林明霁来到了翠微宫外。因为这里偏僻,走动的宫人都少,加上巡逻的禁军要么效忠三皇子被抽调去了宣武门,要么效忠太子,去了东宫保护,林明霁一路走来,竟没有被人发觉。在他正要踏进翠微宫去寻楼西胧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人声,为避免招至不必要的麻烦,林明霁侧身一躲,躲在了墙后。
他透过朱红宫墙望过去,见是带着随身的宫女回翠微宫的楼西胧,在宫门外被几人拦住,身旁宫女被打晕,楼西胧又是只身一人,很快也被捂住口鼻昏了过去。
林明霁见此正要现身,却见赵息玄先自己一步一旁的树影中走了出来,将昏过去的楼西胧接到了怀里。
原来是赵息玄知道三皇子兵变,宫中势必会有一场水火之争,未免楼西胧被殃及,他才特地赶来。只他也知道楼西胧就是知道大祸临头也不会肯跟他离去避祸,便让自己的下人出手先将他迷昏。这样,等楼西胧醒来也不会记恨在自己头上。
“快,出宫!”眼见楼西胧已经找到,赵息玄催促起来。
此刻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看出赵息玄是要带楼西胧出宫避祸的林明霁后退一步,退回了墙后的阴影中。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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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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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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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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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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