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肃凑在床侧的油灯下,在看一封信,看到董娘子进门,便收了信,端起了药碗,一饮而尽。
此时,床上依旧还有两床被子,秦肃倚着一床,盖着一床,如往常白日一般。若在往日,地铺早就打好了,段棠该是已躺了进去。
董家就东西两间屋,当日秦肃来时,正是重伤时,前几日夜里都需要人守着床侧。xǐυmь.℃òm
董二奎十分愿意守夜,秦肃熬过高烧的次日的夜里,董二奎便在秦肃的屋里打地铺,但秦肃嫌董二奎睡着打呼噜,当下就把人赶了出去。
那时东屋里董娘子与段棠早早就睡下了,董二奎又不好回去,也不敢放秦肃一个人在屋里,于是就在外间的椅子上凑合了一宿,便是如此,秦肃次日脸色也十分难看,因便是在外间,董二奎打呼噜的声音以及很大。
后来无法,只有让段棠继续在屋里打地铺,好在他们是姐弟二人,当时董娘子也没在乎那些。如今再回想来,两个人虽什么都没说,但男女授受不亲,两个都是正好的年纪,又差不了多少岁,这样日夜在一起,还是大大的不妥的,若放在农户家里,不管如何都要成亲的。
秦肃见董娘子一直站在原地踟蹰,不肯离去:“还有事?”
董娘子看了眼秦肃身后的被子:“春日夜寒,大小姐一个人在柴房,穿得也单薄,您看……”
秦肃嗤笑了一声:“冻一夜还能死人?当初又是风又是雨,她一路走来还不是好好的?”
董娘子:“小姑娘家家的哪能时不时的挨冻?这将来是要受苦的,前番那是没有办法,你俩平日关系看着还挺好,不好为了赌口气,就糟蹋了她的身子。”
秦肃顿时红了脸,气笑了:“谁糟蹋她身子了!徐年!”
徐年忙走进门来,见秦肃看也不看董娘子一眼,忙对董娘子道:“天晚了,别耽误少爷休息。”
董娘子看了秦肃一会也是无法,叹了口气,端着空碗出去了。
秦肃对徐年道:“看好他们夫妻,别让他们进柴房!”
徐年低声道:“王爷放心。”
虽已是四月,但春日的夜晚还是有些冷。
董二奎平日里是个勤谨人,柴房虽是处处漏风,但贵在干净,稻草多也极干燥,铺一些,盖一些倒也没有多冷。段棠开始几日是和秦肃睡一顾床的,可每天还没有醒就要被踢下床去,段棠十分痛苦,为了多睡一会,不得不打地铺。
往日里打地铺,也不过是多一床羊毛毯子与一床棉被,此时不冷不饿也不渴。她也从来不是愁明日的人,这会早早就睡下了。
徐年夹着羊皮毯子、棉被枕头,提着一壶热水,拿着个空杯子,进了门,也吵醒了昏昏欲睡的段棠。
徐年在靠窗的地方,将稻草上摊平,羊皮毯子铺在上面,又将棉被枕头放好,杯子拉好,从水壶里倒出一杯热水来,递给了段棠。
段棠接过杯子,抿了一口,喟叹了一声:“他让你来的?”
徐年做这些轻车熟路,便该是贴身伺候那个人的,别人家伺候起居的都丫鬟,到他这里居然也是个壮汉,也不知道生在什么样的人家才养出这么多的怪癖。
徐年笑呵呵的开口道:“少爷面冷心软,素日里又不怎么和人相处,这段时间让你多费心了。”
徐年年约四十,身材非常魁梧高大,五官周正,蓄着胡子,笑起来的竟有个酒窝,看起来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倒是让人为难不起来。
段棠拍了拍身上的稻草,起身坐到毯子上:“难得啊,这么久了,终于有人说句公道话了。你家少爷那样的脾气,也是生平所见,打小得惯成什么样,这般出来行走还没被人打死,也是命大!”
徐年低声道:“少爷幼年不易,如今这般也……白日里,我听董氏夫妇说了,你们自石江城来,颇是不易,若非是你,想来少爷吃得苦更多,说来都是救命之恩。不过,我在少爷面前也说不上话……等陈……我们头回来,我会私下和他说说,到时候让他帮您求情。”
段棠道:“你们可别提什么救命之恩了,明天你们回石江城不要带上我,我就谢天谢地了!说起来,他既然是你们少爷,怎么就被卖进石江城的画舫去了?你们家难道真是安延府被抄家的那几户?”
徐年道:“不是,我们奉了老爷的命,去石江城办事的,谁知道半路丢了少爷,寻了许久,根据印记才寻到此处,幸好找到了,不然我们真怕回不去了。”
段棠心有戚戚然:“怕是歹人见你家小少爷生的漂亮,以为女扮男装,这才掠走的……也不是啊,那倚翠阁做得都是正经生意,现在也敢在拍花子的手里买人啦?”
徐年答非所问:“原来是去了倚翠阁啊,怪不得我们找了那么久……”
段棠道:“可不,也就我和我哥喝多了,这才把人带回家,你是不知道你家少爷有多神经病……哦,喜怒无常,次日一早醒来,我一看床上一个大活人,我都吓了一跳……”
“少爷在你床上醒来的……”陈年脸色古怪的打断了段棠的话。
段棠噎住:“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家少爷醒来就骗我解开了绳子,然后挟持了我出了石江城!”
陈年恍然大悟:“你们绑着我家少爷上床,打算逼良为女昌,怪不得少爷要抵抗了,不挟持你也没办法,石江城那几日戒严,可不是那么好出的。”
段棠目瞪口呆的看着陈年:“不!……这不是重点,重点难道不是你家少爷挟持我吗?”
陈年道:“我们是正经人家的少爷,若非是如此,想来少爷也不会出此下策。”
段棠震惊了:“呵呵!你们是正经人家的少爷……那我们段家就不是正经人家啦!你家少爷挟持我还有理啦!要不是当时东门在段风守着,你家少爷就被当刺客,乱刀剁死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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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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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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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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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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