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皇帝远的,城里也没有那么重的规矩,海边的渔家女不穿鞋也朝外跑,街上常常可见姑娘沿街叫卖,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常出来走走逛逛。
段靖南与冯千里的虽都是六品武将,出身却大不一样。冯家的祖上可是跟着□□打过天下的武将,得了赏赐荣归故里,这冯家也就成了石江城的一方大族,可惜祖坟没冒那股青烟,倾一族之力也没有供养出什么有出息的读书人,但不管怎样,人家有的是田地财帛,远近闻名的富贵人家。
段靖南却是寒门中的寒门,当初他家有些薄田,父亲有些远见,早早的把段靖南送去私塾读书。段靖南在读书上还算有些天份,十六岁那年开春,他爹帮人盖房子出了意外被砸死了,留下了几亩薄田和身体不好的老娘。琇書蛧
段靖南就成了家里唯一的壮丁,书是读不下去了,可他更不甘心一辈子种田,就从了军,好在他识字又有些机灵劲,经过了二十多年的钻营,还算有些运气,从一个大头兵也做到了千总之位。
段靖南的母亲与妻子去世后,兄妹俩太小,段靖南若立即续弦,怕人对他俩不好,他俩也不会告状,于是就咬咬牙自己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的把兄妹俩拉拔长大的。
那时段靖南职位低,家里穷,只请得起做饭的婆子。段棠就被大四岁的段风带着四处乱窜,和一群破小子厮混。段风九岁,段棠五岁,段靖南经过了这些年,条件也好了起来,改换门楣之心不死,就把儿子送去私塾读书了。段棠可就不干了,撒泼打滚哭闹着也要去念书,段靖南一点办法都没有,就给她穿上长袍一起送去念书。
段风读了五六年的书,终究是个不成器的,养了一身恶习不说,还把自己的亲妹妹带歪了。不过,段棠是书也读得不怎么样,可却看了先生的得意门生顾纪安,数年如一日的非人家不嫁。
段靖南看那顾纪安长得一表人才,又是个读书的苗子,乐见其成,找人去顾家说项,倒贴着给女儿定下了亲事。儿子不争气,倒不如给女儿定下个读书人,好好的养护着,万一中了举,那闺女可就是举人夫人。
哪成想,人家小小年纪竟是一路考进了金銮殿,中了状元,当下就进了翰林院做了侍读,成了翰林老爷。当初抱窝也就巴望着出个金鸡,谁知道飞出来个金凤凰,可还没下锅,转身就飞走了。
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凉,今日阳光极好,微风拂过,空气到处都是新芽的香味,让人心旷神怡。
两匹马风驰电掣的在跑马场转圈,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停了下来。
段风的马快了两步,与段棠并行:“感觉如何?”
段棠回眸看向段风笑了笑:“说出来你也许不信,自由的空气都是甜的。”
段风笑了一声:“以后咱们都是这样的好日子。”
段棠道:“现在说得好听,当初不知道是谁怂恿爹把我关在家里两年多,学什么绣花持家。”
段风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怕顾家人拿了你的把柄,听说年轻就守寡的人都不好相处!”
段棠撇了段风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倒知道。”
段风看着段棠的笑脸,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低声道:“阿甜,以后哥肯定给你找个更好的夫婿。”
段棠侧目看了段风一会:“我不难过,自定亲后,与那顾纪安也没见上几面,都有点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能有多难过?”
段风觉得不尽然,可还是跟着她开口道:“现在他可没有以前好看,你想想他今年都多大了,哪有当年十几岁的时候水灵!”
段棠抿唇笑了起来:“好啦,今日不说这扫兴的事,一会咱们去看看雪雯她们。”
段风眯眼一笑:“她们要是知道你去,肯定开心!”
绿柳依依,河水清清。已至亥时,每座画舫都有一串串的大红灯笼。整片河岸灯火通明,霏霏之音,嬉闹之声不绝于耳。
倚翠阁的画舫第三层,有一半的地方,被段风包了下来。往日段风可没有这般大的手笔,可今日带着段棠来,说是不在乎,可还是不想叫人碰见了,给段棠的名声雪上加霜。
东侧外间与内间隔着一层纱,豆蔻年华丽芸正在抚琴。内间里,窗户大开,视野之下,湖面一排排的画舫并列岸边,一排排的红灯笼映着河面,说不出的波光粼粼。桌上有几个下酒菜,还一壶好酒,众人已是酒过三巡,都有些醉意了。
段风身侧坐个浓妆艳抹的稍上年纪,虽是厚厚的粉,依旧遮不住眼角的纹路,正是雪雯。她时不时的给二人斟酒调笑几句。段棠身侧也坐了个女子,模样也说不上多漂亮,年岁看起来比雪雯小些,可也已有些岁数了,她时不时的还和段棠私语两句,显然是熟识的,正是绿意。
段风十四五岁便被狐朋狗友带来饮酒作乐,还不懂事,来此处还领着十来岁的妹妹。那时,兄妹两个都穿着直缀长袍,谁也看不出来段棠是个姑娘。楼里的姑娘收了段风的银子和交代,不知所以然,只当段棠是他弟弟,陪他说话逗趣。
段棠出来找恭房,听见了十分悲切的哭声。一时好奇,循着循着声音就看见床上奄奄一息的雪雯,以及绿意几个人围在床边哭的正伤心。丽芸是雪雯的同父异母的妹妹,自小在这里跟着姐姐长大,丽芸比段棠还小两岁,站在床边不停的掉眼泪。
雪雯生了重病,围在床边的女子都有病,她们因生了病,被放在画舫最北侧的终年不见阳光的屋子里自生自灭。这里的病大多都是妇人的病,很是难以启齿的,这地方便是有银子也请不来大夫。
段棠找到老鸨,想要给这些人赎身,因是官营的买卖,便是人死了,人也是不许赎身。那时段靖南刚升了千户,手里有了权利。次日,段棠找着买了一处两进的小宅院,威逼利诱了老鸨,将这些人弄上了岸,一个个的治病。当然,老鸨也派了人在院外看守,怕人跑了,还要担责任。
段棠开始让人请了几个大夫,他们一看这些人又是这样的病,多少猜出了来历,不肯给治病。好在软得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段棠指使不动段靖南,可让才入军营的段风带几个兵痞去闹事还是可以的,威逼利诱,那些大夫被骚扰的没办法,只有给这些人好好的治病。那段时日,段棠也是日日都在小院里,跟着大夫,也学了些调养的方子。
雪雯的命保了下来,那些得了很严重的妇科病也都治好了,老鸨每日在大夫那里打听,自然不会让治好病的人继续好好待在院子里,于是这些人好了以后不得不回画舫。可惜像花柳这般的病,是治不了的,只能续命。
这些人这些年一直在小院子里养病,活着的人自然汤药不断,好好将养。有些人病死了,段风也好买副棺材好好的打发了。老鸨倒也不会特别过问这些人,毕竟这样的病是会过人,接回来画舫,还不放心,倒不如在小院子里养着。
以前段棠还时不时会过来看看,十四岁与顾纪安订婚后,便再也不曾再来过。雪雯一干人有心去看看段棠,可到底怕坏了她的名声,这两年虽有段风带来的口信,可到底与众人不曾见过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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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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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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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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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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